一睁开眼,身下躺着的不是自己做出的拔步床,发黄的天花板有些脱皮,被子里的霉味萦绕在鼻尖。从纸糊的窗子向外看出去,外面的天空还未亮堂,挨着自己睡的四丫头尚在梦中。
夏福宝已经习惯这样的处境,从未来的全息网游穿到这个历史上不知名的朝代,多了一位活在古代的夏福宝的记忆,她就淡定的成为了这个夏福宝。
慌乱?
比起慌乱更多的是迷茫,夏福宝接收到原主的记忆之后就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她只是把这里当做苦难版新地图,开始代入这个朝代的夏福宝生活了起来。
动作小心的掀开被子,夏福宝穿好破旧的襦裙,拿布条当做腰带系好,出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放着工具的角落里,熟悉的背起竹篓,拎起一把镰刀放在竹篓里,夏福宝就出了门。
夏福宝是夏家的三丫头,头顶的大姐为了帮大哥凑聘礼已经出嫁,头胎就是儿子在岳家也过得不错,二姐也去了镇上的一大户人家当丫头,每月的月钱都被偏心眼的娘亲找各种理由从手里抠了出来,好在吃得饱穿得暖,只是伺候人的事情到底是不容易。
底下的四妹尚且只有七岁,所以前个儿有户人家想要买个冲喜丫头的事情就落在了夏福宝身上,夏福宝的娘心思转得飞快,二哥比夏福宝还要大上一岁,满十五就该娶媳妇了,聘礼成了问题,小弟又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束脩每月可不能少给夫子,前不久又花了不少钱买了头猪仔,家里的余钱已经不多。
夏福宝倒是理解她娘想要把她卖到那户人家当冲喜丫头,毕竟足足二十两的价钱在农家可以一比巨款,足以让那个财迷的娘亲心动,家里的各种相关问题就立马迎刃而解。
理解是一回事,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夏福宝的原身就是不乐意的,她年纪十三,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看上了村里春婶子家的二牛哥,一听到娘亲要卖自己立马就闹了起来,这不一个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原身的娘亲打着卖了她的心思,又舍不得医药费,这就让未来的夏福宝白白占了这幅身子。
呼吸着小路间清新的空气,夏福宝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满手的青草味她倒也不讨厌,这个味道比游戏里的更加有真实感。
把割好的猪草放在篓子里,看着篓子已是慢慢,夏福宝拿起镰刀便去了小河边。
天虽亮,尚还早。
夏福宝把镰刀洗干净,甩了甩水,压在猪草之上,然后把手上的绿汁液彻底洗净,直到那股味道非常淡了,夏福宝这才捧着清冷的河水洗把脸,简单的漱了下口。
农家人大多都没有这个意识,夏福宝也不能跟未来那种有各种味道的漱口液的情况相比,只是每天割完猪草之后来到河边清洗一番。其实她是更希望用盐水漱口的,那样的洁净效果更好,不过这盐可不便宜,被她那抠门的娘发现,指不定是一顿打骂。
想到这些,夏福宝倒是期待自己被夏母给卖了,毕竟能拿得出二十两银子买一个冲喜丫头的人家应该会讲究不少吧。每天闻着霉味睡觉的她总是难以安睡,更何况那张不大的床还要跟四丫头挤着睡。
好在大姐、二姐出嫁,不然……
一张床四人睡的景色,夏福宝真心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一人独睡超级大床现已成了梦想。
夏福宝听说那人年十七,长相也是上佳的,还有秀才的功名,家里条件更不用说,只是双腿落了一些毛病,十天有九天站不起来。更听闻村里那些婶子的八卦道,这个男人只怕是生育也不行,周围门当户对的小姐熟知这人的情况,都不愿意想嫁,所以年十七还是个光棍。
那人家里的双亲已经急了,他们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于是常常去庙里求菩萨。前不久听了有名的某大师的一卦,这才准备买个冲喜的童养媳。
不过对外说是买冲喜丫头,至于要不要上升到童养媳的地位,倒要那人来挑选。
对上眼了就当童养媳养着,看不上那就是丫头的命,他们家也会好生养着,不过丫头就是丫头,跟童养媳还是不能比的。所以起了这心思的人在村里也不止他们老夏家一家,毕竟这年头女儿都是赔钱货,有些家里生得多了,卖出去几个换家用也是常事,当冲喜丫头有二十两可拿,他们能不动心吗?
万一被对方家的那位看上眼了,在他们农家也是野鸡飞上枝头的事儿,即使生不了娃娃,可有这一门亲戚在也能扶持扶持外家不是。
不少人都被这里迷了眼,可那家二十两可不是白给的,和二十两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张清清楚楚的卖身契,只有红指印一暗上,那这女儿家可和家里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想要看在情面上?起码在夏福宝这里是没有的,生在农家本就辛苦,夏福宝却也从不知爹娘爱是几何,除了干活带弟弟之外,还是干活养家,夏福宝确实是连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比不上的。
每次看着自己的倒映出现在小河之时,那面黄肌瘦的模样总让夏福宝有些不忍,在未来这副模样可算是被虐待的,为人父母肯定是要坐牢,即使是孤儿的她在福利院也是两颊有肉,营养液够喝的。
不过好在夏福宝眼睛生的好,不像夏母有股尖酸味儿,也不想夏父有些呆滞。看上去炯炯有神,倒也衬着这张小脸不是那么难看。
背着猪草刚走到家门口,夏福宝的视线就落在了停在门口树下的那辆马车,还有那个一脸严肃穿着绸子布的男人。
在村里,一般人家都穿麻布,虽然割皮肤,但都不是娇养的命,麻布确实也耐磨耐穿。村中家里条件好点的则用棉布做亵衣或是里衣穿在里面,不过也只有手心上的包才有这样的待遇。像夏福宝这样的,还是穿前头两个姐姐穿剩下的旧麻布,四丫头就穿她穿剩下的,穿的起绸子布,如今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夏福宝立马就猜到来人是谁。
夏母看着夏福宝割完猪草回来了,眼睛瞬间一亮,夏福宝觉得自个在这便宜娘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银元宝。
“刘管家,这就是我家三丫头,名福宝,这名字还是当时路过的算命先生取得,说是将来是个有福气的,您看她行不?”夏母走上前扯过夏福宝拉到了刘管家面前介绍道,见夏福宝不知趣的模样有些不高兴,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情背着刘管家对夏福宝眼神一厉,眉里、眼里全是警告的味道。
夏福宝不傻,也看得出夏母是什么意思,那明晃晃的写着“老娘要用你换钱养儿子,你对那个什么狗屁二牛哥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没这个命就不要痴心妄想”之类的。
垂下眉眼,夏福宝抿直了嘴唇。
即使是乐意的,但她也不喜欢这种被人割宰的命运。
抬起头,夏福宝倒是两只眼睛亮亮的,好好的发挥了她这面黄肌瘦的小脸上唯一的亮点,勾起嘴角笑得也还算讨喜,“刘管家安好,我叫夏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