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这天底下,最奇妙的,也就是个缘字了”自打孟小冬从舟子摇身一变成了尧光的将军之后,逢人就喜欢说这句话。
有人笑笑,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实权的将军不作理睬。但是又因才有果不是,所以也有人得追求:“为什么?”
到这,孟小冬想想外界对清角的传言,就不作答,自顾自的走了,于是只剩下那个问他的人一头雾水。
说起来,孟小冬和清角的相遇也不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孟小冬是个带着短笛,摇着船的黄毛小子。
在尧光,仅有的冰雪消融的时段是六月到九月,在那一段时候,山水之间,就仿佛是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欸乃一声天下清。
那天,孟小冬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平常遇到的风浪似乎也变得温和了。时而和天上飞过的几只白鹭打个招呼,时而吹吹短笛,让笛子的声音,仿佛山中不知何时升腾起的浮云那般,在天地之间缓缓萦绕。
如果没有见到清角,那尧光的这片风光,对孟小冬来说,无疑是最美的风景。
可是见到了清角之后,哪怕眼前的风光再风华绝代,那相比较而言,也是平平淡淡了。
孟小冬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清角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头带斗笠,远远望去,与常人无异,如果说,一定要有一点异处的话,那就是清角的背后,还背着一张包裹着蓝色碎花布的琴。
清角站在岸边,脚下风吹得水面一阵一阵的波涛,但是清角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孟小冬那天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也许是清角远远的看着,虽然与常人无异,但是任然有种让人亲近的气质,总之,孟小冬自己还恍惚着呢,就把船划到了清角的身边。
清角一笑,上了船,说道:“多谢小兄弟。”
到是孟小冬一时失了神,因为从小到大,从未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孟小冬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那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想,所谓的“金玉之声”说的,恐怕就是这个吧。清角的声音,中和周正,不过在孟小冬听来,只是“好听,舒服”而已。
愣了愣,孟小冬回了神,说道:“应该的,这位公子要去哪里。”
问话间,孟小冬难免想看看这么好听的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于是就偷偷的向他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不用偷偷的,他戴着斗笠,根本不能看清样貌。倒是身形,过分瘦弱了些,不像是尧光的人。
此刻,他坐于船头,已经将背后的琴拿了下来,放在身边。一只手搭在琴囊上。用孟小冬的话来说,那是他平生看过的,最漂亮的一双手。
然后孟小冬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再看眼前的山水,却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地方了。刚才倾心的山似乎一座座都一样,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水,礁石什么的,又变回了以前看过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了。
拿在手里的短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掉到船上去了。
还好载着的这位公子戴着斗笠,不然的话,出如此类种种出丑的行为,都被他看到了吧。
孟小冬舒了口气,又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弯腰捡起落在船上的短笛,吹了起来,不过原来轻快的笛子声中,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而已。
清角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山山水水在眼前飘过,似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公子,咱们这的景色,漂亮吗。”
孟小冬到最后,到底是忍受不了,率先开了口。
“漂亮。”
“诶,我来说个故事吧。”
孟小冬望着清角,颇有些得意的开口说道:“咱们这块地方啊,可是以前师旷的故乡呢。”
到这里,孟小冬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顺带问一句:“公子您知道师旷是谁吧。”不过现在,很适时的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说道。
“传说中师旷的那张琴,是可以通天地的呢,所以说呢,他每次在家乡那么一弹,这山水中的灵气,就多那么几分。师旷是谁啊,赫赫有名的琴师呢,这辈子总不可能只弹那么一次两次,就算是只有十次,那么在咱们家乡,也是占了五次的吧,所以说,咱们这的山水啊,灵气,是满满的。”
孟小冬停下,见坐在船头的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接着说道:“公子,见你也带着琴,也是师旷那样的琴师吗?”
只见男子摇头,说道:“比起他,在下还差得远。”又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不是琴师。”
“不是琴师那你带着琴干嘛,这个又不值钱。”孟小冬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不过表面上,还是笑脸盈盈的,继续说道:“公子你也带着琴,想必也是懂这行的人,不知公子听说过了没有,吾王宣帝,正在寻师旷那张能通天地的琴呢。”
只听得清角答道:“未曾。”
“是这样的,尧光的周边不是还有太华和天虞虎视眈眈着吗,诶,说到天虞,上次祈风台会盟我也去看了来着的,那个天虞的庄公,就是个老狐狸,天虞的公子,叫姬……姬什么来着,不记得了,看上去就是个小狐狸,庄公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和我们宣帝称兄道弟的,都没脸没皮了。”
一看清角,孟小冬又挠了挠脑袋:“对不住,公子,不知道说到哪去了。传说中师旷的那张琴,通天地,一切我们人间的事呢,只有通过它,才能上达天听,所以吾王宣帝四处求它。不过怎么求得到呢,师旷当年的琴呢,也不知道现在还在没在,一把木头,这么多年了,指不定早就腐朽了呢。再说,现在,谁也不清楚那张琴到底长什么样子,琴身上有刻字没有,全当笑谈,一听就好。”
孟小冬说完,船,也就渐渐的靠了岸。
尧光的天,虽然一年四季都很冷,但是总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多,正如现在,水面就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一样,清角站起身,重新背上了那用蓝色碎花布包裹着的古琴,准备离开了。
倒是孟小冬觉着可惜,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好看的人,就这么着,马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