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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惊魂之夜

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精雕着梅花的窗框,投射在铺就着洒金宣纸的红木桌案上,清冷清冷的,仿佛是正嘲笑着世态的炎凉。

摸着盖在身上的细腻真丝被子,苏悦感觉有些不真实。

从昨日的板床通铺到今日的奢华居所,今天的一鸣惊人之前,她像所有在风月场底层中挣扎的卑微女子们一样,在生死一线中为饱尝着活着的艰辛和世人鄙夷的目光,渴望着苍天的怜悯。

可仅仅是一个机遇,便使得她鱼跃龙门!她很清楚,这样精致笼子里的奢华和看似光鲜的荣耀,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从前,她只想活下去,

而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想要的,是能够自由的的继续活下去!

她,就像原野里呼啸而过的风,

在天涯的边境流浪着,

穿过荆棘满布的深林,在充满杀机的暗夜中前行着,

生命永远都在无法停息的奔波中前行着,

也许有一天,她累了,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但是她知道,

她不能休息,

风一旦因贪图享受平静的生活而停止与生活抗争,

生命就会停滞,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便是在一口风儿无法留下踪迹的枯井中,她也要撕裂这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掀起一阵属于自己的气息,以自己的力量突破窘境,更加自由的活下去……

辗转反侧,夜已深了,苏悦却睡不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从前在临水城的时候,凭着她对市井消息的灵通和自身的机敏,她总是能够提前预知到危险的来临,除此之外,她还有着比常人更加敏感的直觉!

有些时候,对于向她一样居无定所的流浪者来说,这种对危险的敏感性就是他们的第二次生命。

她一个机灵从床上跳起来,在黑暗中扫视着房间中的布置,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却无法找到那令自己不安的存在。

外面依旧灯火通明,热闹的歌舞还在进行着,作为永安城最大、也是最鱼龙混杂的区域,这里没有黑夜和白昼之分,有的只有无尽的灯红酒绿和挥金如土。

门外有个轻盈的步伐渐渐靠近着,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子。那声音走走停停,似乎有些犹豫,最后那脚步的主人似乎突然决定了什么,毫不犹豫的走近了苏悦的门前。

苏悦轻轻皱起眉头,这里是荨雨教坊中头牌姑娘们的休息的区域,除了姑娘们和她们的服侍奴婢,是不允许其他外人或低级奴仆进入的。此刻,教坊中的姑娘们应该都聚集在外面的表演场上,和各自相熟的王孙贵族们寻欢作乐,除了以头昏为借口逃避陪酒的她外,这里不会、也不该有其他人了。

苏悦拔下头上尖锐的银簪,轻手轻脚的挪向紧闭的门,随时准备应对随时出现的危机。

她集中精神倾听着门外的声音,嗯,步子虽然轻盈气息却没有练武之人的沉稳,看来是个普通年轻女子;身上没有环佩碰撞的叮当声,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衣着朴素,可能是哪个姑娘的丫鬟。

那女子轻轻推了推苏悦的房门,见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便又小心翼翼的轻轻敲了敲房门。

此刻外面舞台的歌舞正值高潮,休息区很少有人在,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如果此刻这里出现什么危险,想必自己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保全自己吧。

她轻轻挪回床边,手中的簪子紧握着,随时防备着门外的人。

那女子再次敲了敲门:“悦儿姑娘在吗?”,声音很清脆可人,却带着一丝怯懦。

“谁啊?我已经休息了。”苏悦压着嗓子回答着,一副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奴婢是绿萼姑娘身边的十三,奉我们姑娘的命令,送一盒桃花香粉给姑娘。”

“多谢绿萼姐姐的好意,悦儿初来乍到怎么敢劳烦绿萼姐姐呢?十三姑娘请回吧,改日悦儿必会登门拜谢姐姐。”虽然知道拒绝前辈的交好会引起其不满,但苏悦不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总觉得这件事中透着诡异,不为什么,她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姑娘您还是手下吧,不然……十三无法完成任务也无法向绿萼姑娘交代啊,您……就当是帮帮奴婢了……”那声音软软腻腻,透着可怜,如果苏悦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此刻骨头估计都松了。

“可是,我早已歇下,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来见客好像不好吧……”苏悦推脱着,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今日悦儿确实乏了,明日我必将登门拜谢绿萼姑娘。”

门外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便有些怯懦的道:“打搅了,姑娘。那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十三便把香粉放在门口了,回去也好和绿萼姑娘回话。”说罢便听见一个小盒子被放在门前,而那门外的人却转身离去,离开的步子十分利落,好像在逃离什么似得。

苏悦依旧紧闭着大门,谨慎的倾听着门外的情况,心中的不安却愈发的强烈。

不消多久,一阵混乱的声音突然从舞台的方向传来,随后出现的便是一阵呼天抢地和混乱。

“不好啦!晴岚姑娘断气了!”外面喧闹着,人们惊慌失措的乱作一团,苏悦却从中清晰的听到荨妈妈的哭喊:“快来人哪!快叫郎中啊!岚儿你怎么了啊!是谁那么狠毒,害了你啊!”

门外清冷的走廊上开始出现了慌乱的脚步声,人们惊慌的来回奔波着,仿佛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随时会从天而降一般。

确定了目前的情况后,苏悦谨慎的推开了房门,揉揉眼睛,假装刚刚被吵醒的样子,一脸惊慌与茫然。她状若无意的将门口淡粉色的粉盒用脚踢入门内,然后一脸懵懂的拉住一个从门口焦急路过的丫鬟,询问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出大事了!刚刚在迎宾堂中,正准备回来休息的晴岚姑娘忽然倒地身亡了!”她一脸惊慌的说着,一边挣脱了苏悦抓住自己的手,“现在外面都被赶到的官家老爷们戒严了!姑娘您还是赶紧做好准备吧,估计一会儿会有人出面审讯大家呢!”说罢便朝着远处自己的房间跑去。

苏悦假装害怕的关起屋门,镇定自若的换好衣服后便好奇的打量起地上的粉盒来。为什么偏偏挑没有人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让一个婢女把东西送来呢?她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精致的粉盒,一股冷艳的桃花香味扑鼻而来,苏悦脸色大变——里面有股淡淡的味道,一种她很熟悉的味道。

曾经在外流浪的时候,她就是通过把这种粉末混在腐臭的死人肉中,来毒死啃食尸体的野狗,从而获得一路上活下去的口粮的!

她用银簪的尖端轻轻沾起一点盒中的桃花粉,果然,银簪的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这东西果然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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