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想想当时就已经有很多迹象,易阳后来说,他做的许多错事是因为我的善良和纵容?当时不知道是因为我烧得糊涂,还是自欺欺人,根本没有去在意。
最后还是薛岭和我去了医院,终于还是打上了吊瓶,打完已经晚上十点以后,怕薛岭的宿舍关门,我还是先送了他回去,并严重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开今天这样的玩笑,他也很严肃地告诉我他不是玩笑。我说就当玩笑,他没再顶嘴,不知道是否听了进去。临走前担心地看了我一眼,还想在说什么,我一踩油门赶紧离开,我已经听够他小小年纪,念经一般的要记得喝水,吃饭,睡觉,按时吃药这样的嘱咐。
打了针烧已经退了,头疼的生理反应已经停止,心理反应却更强烈了,好多的事。回到公司,抬头看见门口一个黑影,吓得我差点从楼梯上向后倒去。看清是明远,我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安定心神。
“去医院了?好点没?”
“嗯,已经好多了!”说着我们一起进了公司,我去给他倒水,顺便自己倒一杯喝药。
“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吃药!”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提着的保温桶了,我这两天确实一直没有好好吃饭。他做的饭一直那么好吃,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我是否已经迷恋上这个味道。
刚吃上,薛岭的电话就过来了,问我是否平安回家,以及先前那未来得及说的话在电话里说了一遍,我把电话拿得远一点,吃着饭,等他说完,很认真地回了一句,好!那边听到我这么乖巧,似乎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每个人都有做唐僧的潜质。我放了电话专心吃饭。明远什么都没问,一直静静等着我吃完。
我其实不知道要跟明远说什么,他要是如先前一般恶毒地嘲笑我,我或许会自如一点,可是他没有。我们像是朋友,又不是。
“明远,你说易叔叔能出来吗?”我总得说点什么,而这个应该是我们都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只希望他真如我们期望一般清白就好,否则——”明远的话我懂,易阳也懂,只是我们还是不肯死心,希望有另一种办法。
“看来我真是要一无所有,重新再来一遍了,也好!”我苦笑着。
明远也是苦笑的神色,“你竟然为了易阳愿意一无所有,真是难得!”
我想他是误会了,如今这样情形,已经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没得选择。我没有解释,我们两个又陷入尴尬。
“你休息吧,生病要早点休息!”明远走了,我一个人在偌大房间里沉思。
第二天一早,我照旧先去国企公司大楼,已经满楼里都是压抑的气氛,我知道领导被调查的消息已经尽人皆知了。那个销售经理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一下,说话更模棱两可了,我不在意,我要做的只是天天来这里报到而已,法律途径我根本没打算走,赢不赢且不说,根本耗不起。
然后去库房看了货,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我去看会不会漏雨,联系了房东,他说绝对没问题,他的库房根本不会漏雨,我自己对着房顶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怎样,就只好离开了。
回公司时,易阳已经在了。见我回来,他一下子站起来,“子秦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莫名我觉得这句熟悉的开场白那样让人害怕。
“我想把公司里的钱全部提出来!”
“为什么?”我慌张了,这半年来,我们虽做了几单生意,可是全都是赔钱赚信誉的,只是为了拓张在国企公司的业务。前前后后折腾进去一百万,除了赔的,就是根本没有结账。亚夕50万,易阳前几天50万,这批货预付款50万,账上一百多万是这次货物的尾款,合同上写着到货后一星期尾款付清。还有110万的尾款要付。
“我找到一个可以救我爸的人,他答应我一定可以救得出我爸!”易阳焦急地说。
“是谁?”我问。
“你不要问了,我不能说的,求你了,我知道钱对我们现在的公司很重要,可是我爸对于我们家来说最重要,我妈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们家就塌了!”易阳声音焦躁,双眼通红,我看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把最后的一百万给了易阳。
这是我们辛苦这几年的全部积蓄,对于我们来说,这样已经算很成功了,可是抵不上一场灾祸,什么都没有了。
易阳又一连消失了好几天,厂家来电话催尾款,我陪着小心求他们宽限几天,还好,他们允许我们延迟一个星期,我几次去易阳家里都没人,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终于易阳在消失一星期后胡子拉碴出现在我面前。
“子秦!”他一把抱着我,很久都不撒手,我原本想跟他说厂家催尾款的事情,看他这样我一个字都不敢提。
“我去你家,为什么你和阿姨都不在家?”
“妈妈生病住院了,在市里,舅舅一家人在照顾!”易阳的声音里有灰沉沉的疲累和绝望。
“那你去照顾阿姨,公司有我呢!”我言不由衷,没有钱,我已经一点办法没有了,如果再拖久了,我连库房的费用都付不出来了。
“好!你等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就这样易阳又走了,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更大的事情,我不敢问,易阳也不会说。
我又付了一次储存费用。又是一个星期,我没见到易阳,但是知道他在市里照看母亲,我反而安定了一些。可是拖欠的尾款已经被厂家催促了,我要求再延期时,对方直接发飙了,说再不打钱直接和我法庭上见。我置之不理,我想他近期应该不会与我法庭见的,毕竟这样耗费成本。
从易阳父亲出事到现在已经两个星期,调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可是新的领导却空降来了,一个总经理带两个副经理。我在想我的货或许可以交进去了。
事实证明我太乐观,新领导班子根本不管以前的遗留问题。即使他们仍旧需要这样一批仪器,他宁愿重新招标,而且新销售经理很理直气壮告诉我,可以走法律途径,他们支持供应商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从那栋大楼里出来,我心如死灰,以前的是失望,如今可以死心地绝望了。难道那一大批货就这样报废吗,那可是崭新的仪器呀。
回到公司,门口有公职人员在等待,询问了我的名字后,我才知道他们是法院的,说XX厂家告我们公司欺诈,故意拖欠货款。废了一番功夫,我也不知道解释清楚没有,法院的人被我打发走了,他们只是来通知我,我摊事了!人一走,我立马给厂商打电话,说我三天内一定给他把钱打过去,请他们撤诉!他们说已经知道我们这边合同泡汤了,但是他们的钱是一定要要回去的。一般供应商不会这么快跟销售商撕脸的,如今这样看来也是收到了消息,也是,全中国人都知道这家国企的老大被查了。
我去哪里找这110万,真要给易阳打电话吗?我一夜失眠,第二天一早,易阳像是知道了一样出现在公司里,给了我一张卡。
“你哪里来的钱?”
“我爸的事情没人敢接,所以钱也没花出去!”易阳苦笑着说,我尽量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别的情绪,他已经别过脸去。
“易阳,叔叔没事,只是我们公司被厂家告了,我正打算告诉你需要打尾款了,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试探着问。
“那正好!先把钱打了吧,走,我开车带你去!”
我们两人打了钱,他开着车默默载我去了一个地方。这座小城的一座水库边上。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和明远一起,”他拿了一支烟出来抽上,我记得易阳重来不抽烟的,“子秦,原本是要你跟我回来一起重新开始的,没想到连累你一无所有!”
“没关系,易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何必呢!你要是和亚夕一样默默离开就好了,我欠了你这么多,怎么还?”
“我从少年与你相知,哪里来得谁欠谁的,是你牵着我的手,从角落里带回了家,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是真心的,易阳或许不是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人,可是他是重情重义的人。对父母孝顺,对朋友长情。
“子秦,如果曾经,我的意志坚定一点,我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对不起,你离开吧,卡里还有20万,你离开吧!”易阳看着我,那样情深,他的眼泪在他眼里,流过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