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我说给你听,告诉你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你忍不住说给他听,告诉他这是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事情最后就在“不要告诉别人”当中越传越广,最后大家都知道了,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王晓玉在酒店里把这个消息撒布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一场风雨要来临了,她每天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样神采飞扬,放佛她已经是京杭的总经理夫人,甚至将来的董事长夫人。
赵美静不吭声,不吵闹,是因为她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吵闹已经没有意义,丈夫的心里还装着一个家,那里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以她的个性,也不屑吵闹。夜深人静,她能听见自己心脏如一颗水晶般碎裂的声音,碎成一片一片,再用缝衣针一针一针的缝起来,每一针都刺在肉上,穿过血液,痛得让人窒息。她的隐忍和优雅终究是没有换回原本幸福的婚姻,就算以后林嘉佑真的能够和罗兰断得干干净净,但他的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罗兰了,何况还有一对儿女。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那两个孩子抱着嘉佑的腿,喊爸爸的场景。
如此不吃不喝,睡不着觉的赵美静,半个月时间仿佛脱了一层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丰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傅建成和傅鸿宇父子一直都在密切的关注她,看到赵美静瘦成这个样子,傅建成急得不得了,赵美静虽然在他的身边长大,但一直把他当做养父,对他毕恭毕敬,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沟,傅建成希望赵美静能像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可以对父亲撒娇,遇到事情可以寻求父亲的保护,希望女儿能把自己当做一座靠山。可是赵美静从小都是那么要强,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回来告诉他。
终于,赵美静支撑不下去了,这一天从酒店回来,刚刚走进大门就一阵天旋地转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定了定神,东倒西歪的勉强向屋里走去,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一头栽在客厅的沙发上就没再起来,晕倒在那里。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头顶上吊着明晃晃的水瓶,傅建成,傅太太,鸿宇,林嘉佑都在。
傅太太心痛的道:“傻孩子,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商量?要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赵美静虚弱的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我这是在哪里?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我没事。”
傅鸿宇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姐,你别起来,这是医院,医生说你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调养。”
林嘉佑站在傅建成身后,看得出一脸焦急,又不敢上前去关心一下,有点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赵美静撇了他一眼,就把头偏到一边,不望他,也不搭理他。
看这情形,傅建成知道是因为那件事两个人已经闹开了,他有些话决定对赵美静说,林嘉佑在场不方便,便回头对林嘉佑道:“嘉佑,美静已经醒来了,你公司有事就赶紧去忙,这里交给我们吧。”
林嘉佑并不想离开,他怕他一走,赵美静就会把他和罗兰的事告诉傅建成,以傅建成的性格,一定会找林国立要个交待,只怕到时候会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如果是平常,傅建成吩咐的事林嘉佑绝对不会打反口,但现在能拖一天安宁一天,便把心一横道:“爸,您和妈一夜没睡好,还是早点回家去休息,美静是我的妻子,我留下来照顾她就可以了。”
话里带话的意思很清楚:赵美静是我林家的人,你们不过是她的养父母,既然是已经嫁出门的养女,我们的家事少来掺和一点。
傅建成没有觉得林嘉佑的话有什么问题,还以为是年青人的客气话,傅太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既然支他不开,就让他在这里听。
傅太太难得的用生冷的语气道:“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正好把该说的话说清楚。”然后不再搭理他,坐在床边怜惜的替赵美静抚了抚额头上的头发。
简单利落的一句话,林嘉佑感觉到了傅太太语气里冷漠的态度,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顿时林嘉佑慌张得有点不知所措,想点一根烟抽,用来掩饰脸上的不堪,想起这是病房,指好拿着烟在手里不停的转。
傅建成威严的扫视了一下林嘉佑,沉默了几秒,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原本想让你们自己解决,都解决到了医院里,看样子,我和你妈再不出面,怕是要出人命了。”
赵美静一脸惊恐的道:“爸,您知道什么了?我们没什么事,真的没有什么事……”
“美静,快三十年了,你在我身边生活快了三十年,你就真的只当我是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抚养者?就那么不肯接受我们?不能对我和你妈敞开心扉?”赵美静还想隐瞒下去,激起了傅建成的怒气。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傅太太和傅鸿宇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并无意外的表情,林嘉佑和赵美静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惊愕归惊愕,这个场面,林嘉佑是不敢插嘴问什么的,赵美静人虽然虚弱,神智还是清醒,随即收起惊愕的表情,淡淡的道:“从小到大,您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即使您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早已经把您当成了亲生父亲了。”
“那为什么一直要这样犟着不肯认我?”
“记得小时候,我不止一次的问您,我的妈妈到哪里去了?您没有回答过我一次,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还在这个世界上,既然你们是故交,如果她真的不在了,每年的清明和忌辰,作为朋友的你们总该要给她上上坟,该带我去扫扫墓,以尽为人之女的孝道,可是,你们好像把她遗忘了一样,您不解我的心结,要我怎么敞开心扉的来认您?”赵美静说完这一长段话,大大的喘了两口气,两颊因为激动而涨得绯红。
傅建成沉默了,傅太太别过脸去。大家都不说话,病房里一下子沉静得有点压抑,过了一会儿,傅太太转过脸来,握着赵美静的手,和气的道:“美静,好孩子,我们不知道你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些年苦了你,但,你也不要责怪你父亲,他这样做也是有他的苦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傅建成一张精明而威严的脸上此刻满是沧桑,似乎在回忆一些什么事。傅太太正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赵美静,傅建成打断她的话道:“秀兰,这不关你的事,你是长辈,不用向她道歉,我来告诉她。”傅建成便把当年和余慧芳的一段感情来龙去脉告诉了赵美静。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妈妈到哪里去了。”赵美静第一次听到关于她亲生母亲的故事,余慧芳凄凉的一生早已经让她的眼睛模糊了,听完,含着泪只说了这一句话,想起自己的遭遇,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净慈寺!”
简简单单三个字,掷地有声,赵美静脑海里在飞速的转动,这些年去净慈寺的次数不少,净慈寺里女僧人的面貌一副副在眼帘闪过,是谁?会是谁?她终究想不起来这个人会是谁!
傅太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婚姻上受到那么重的打击,现在又因为亲生母亲的遭遇而如此痛苦,她是一个非常心善的人,只想让她少受一点煎熬。
“她是净慈寺里的玄妙法师,住在净慈寺后院,你虽然多次跟我一起去净慈寺,但玄妙法师从不轻易出门见客,所以没有见过她。”
傅建成愕然的道:“秀兰,你怎么知道的?”
陈秀兰望了望傅建成,傅建成的脸上有惊愕,也有愧疚之色,那愧疚说不清是对她的,还是对余慧芳的,但她并不在意,这一生,傅建成对她是真正的好,即使有余慧芳在前,也没有因为之前的感情而怠慢过,委屈过她,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现在大家都是行将入土的老人了,能安享晚年便是最好的,年轻的时候没有计较,到如今更加无需去计较。于是深情的对傅建成道:“你每年捐赠一大笔钱给净慈寺,除了名义上礼佛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用来赡养玄妙的,这些我早就知道,当年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你的,慧芳把美静送来的时候,鸿翔已经两岁多了,我有心成全你们,也是不能了,如果我们结婚前,你能坦诚的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或许今天你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人。”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的傅鸿宇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父母偏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赵美静她的身世,那么凄凉的往事,不是要往她受伤的心口撒盐吗?原来是要借他们的故事来启示赵美静,让她能尽快作出决定,不管她和林嘉佑是分是和,都有利于她走出阴影,只有走出来才不会继续自伤下去。
赵美静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暂时没有表态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