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马格岛,湖中心,绿宝石般的水面上,淡淡的光辉亮起,两个人影缓缓从水下浮了上来。
远方,天微微发亮,这边,仿佛永夜般的漆黑,就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伊萨歌沉默的仰望着天空,那是令人熟悉的姿态,曾几何时,应该也有某个早已逝去的凡人如此这般仰望着。
“吉利露,该醒了。”突然,牠这样说道。
“为什么?”在牠的怀里,传来了这样的问题。
“黎明就要到了。”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天空,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奇怪的是天上却空无一物。
“哦!”
吉利露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哈气,一边从伊萨歌怀里爬起来,爬到一半,“啊.嚏!”又飞快的缩了回去,蜷缩成一团,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还不习惯吗?新的生命。”牠继续仰望着天空,随口问道。
“嗯,很新奇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妖精睁着大大的眼睛,伸出右臂在眼前轻轻地挥动着。
“你呢?变化好大啊,嗯,更漂亮了,我是不是赚到了呢?”
妖精歪着头说道。
“变化?我只是回复本来的姿态而已。”
伊萨歌淡然的说道。
“嗅!好香!”
妖精在伊萨歌身上用头钻了钻。
伊萨歌默然不语,仔细地体会着身体的变化。
红宝石般朱红的眼眸化为幽暗,眼前鬼蜮般的的人间再一次化为鸟语花香。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消散,莲花的香气浮现,五光十色的气息再一次涌入心脾。
漆黑的口舌回复粉嫩,诸多味觉一一浮现,所吐之言。
尖尖的耳朵再一次化为圆润,九幽的诱惑散去,安宁之心复起。
漆黑的文字化作锁链一一被绷断,宛若散去的浮云般消散,华美的身姿仿佛不变的永恒,让人不由得感动。
(身体全然的恢复了,诅咒消散了,在剑坟受的伤势也全部恢复了,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前所未有的好吗?”
伊萨歌仔细的咀嚼着这句话,好像内里蕴含着什么至理名言。
“你,永远得不到救赎!”
牠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这句震耳欲聋的宣言或者说遗言,眼前又一次浮现了黑色的百臂巨人那嘲讽的表情。
“怎么了?”
妖精拽了拽牠的衣服。
“没什么。”
牠就像业火黑莲袍上游走的黑莲一般,游走在尘世之外,遗世而独立,凛然而美丽。
“他要来了。”妖精一改之前的懒散,爬起身,指了指远处的密林。
“那是谁?”牠微微偏头,利用眼角的余光随意的瞟了一下,那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来的走了过来。
“一个有意思的凡人。”吉利露答道。
“哦!”牠顿时失去了兴趣。
“快点结束吧!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稍稍有些长了呢。”伊萨歌对着妖精嘱咐道。
“..”
妖精有些气鼓鼓的盯着伊萨歌,一副怨念深重的模样。
“怎么了?”
也许是感受到那怨念,牠破天荒的低下头询问道。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妖精不死心的问道。
“大致上能猜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梅林留下来的吧!”
伊萨歌有些无趣的说道。
“我是说那个凡人的故事。”
妖精有些泄气,她酝酿了半天的苦情大戏还未开场便已落幕,让她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闷。
“还有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每一样都是难得的宝物,都有着奇特的作用。”
妖精碎碎念地抗议着。
“没兴趣,凡人的故事也就那样吧!”
伊萨歌一挑眉,一副冰山般的姿态,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艾迪拄着一根简陋的拐杖缓慢而坚定的前行着,老态龙钟的面容上满是庄重与虔诚,就像一个走在朝圣路上的朝圣者。
他没有动用任何奇异的力量,只是凭着自己还算矫健的手脚与一股不认输的韧性走到了这里。对于这一点,艾迪很是欣慰,有一种莫名的心态驱使着他不去使用那些奇异的力量,为什么?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他一边前行一边自问着。
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困了就休息一会,休息完了又继续赶路,渴了就喝少许清水,饿了就吃一小点面包,这些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食物,一些简单的干粮和半壶清水。
所幸现在老迈的他饭量极少,因此需要携带的食物也很少,这为他的前行提供了不少方便,总共花了近三天的时间,在这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他穿过不见天日的仿若迷宫般复杂多变的幽暗密林,踏过暗藏杀机的恐怖沼泽,越过巍峨的高山,避过大部分的蛇虫蚁兽,避不过的便将之打杀,在这个岛上,一柄猎枪善加利用的话,足以吓退大部分掠食者。
最后,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一个废旧的,不,与其说废旧倒不如说是残骸的神社面前。
“这里也变得十分破旧了啊!”
老人有些唏嘘的站在废墟内,方正而精美的屋舍已化作残垣断壁,昔日奢华的装璜早被人抢到精光,过去高大恐怖而威严的神像也被从神座上推下,摔得支离破碎,高高在上的神官们化作焦黑的枯枝散落一地,废墟周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只有偶尔露出的砖石上那残缺花纹仿佛在叙说着往日的荣光。
“唔!离那时候,大概有60多年了吧!”
老人环视着四周,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颤颤巍巍的坐在一块残缺的大梁上,微微眯起双眼,浑浊的目光中倒映着当年那一夜的血与火。
“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慢慢的回想着,艾迪慢慢的回想着,自己微不足道的人生中,数十年的点点滴滴,那一次次的成与败、得与失,以及最后应该得到怎样的评价。
常言道盖棺定论,一个人只有在自己死去的时候,才能真正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评价自己的一生,这看似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毁与誉都已然化作笑谈,但是人活一世到头来总是要一个结果的,这不是为了别人,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人们能得出这个结果,不管那是怎样的结果都意味着这一生的圆满,那样的话便没有执着、迷恋、妄执乃至怨念,可以安然而归。
“呵呵!我安心了,太好了。”
许久,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老人释然的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