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如玉从街角露出头来,看着那辆黑车渐行渐远,眼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心中满是不安,,忙跑到公共电话亭里,凭着记忆拨了一串号码。
“喂?是徐天诚徐叔叔么?我是玉儿,”她声音有些颤抖,努力保持冷静,“千寻哥哥被坏人抓走了,可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
电话那边闻言,却是出乎意料地镇定,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出事,他顿了顿,回复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少爷会没事的。”
他是苏家的管家,忠心耿耿。
对于苏家的大少爷,也就是苏千寻,他视如己出,宠爱有加,一直把保护他作为天职,从来不允许自己让他受到伤害(每天几乎都寸步不离,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明知少爷会到处瞎逛,却依然破天荒似地放任他)。
因此,现在的安如玉才会选择相信他,尽管年纪不大,但她深知,要想千寻哥哥安然无恙,就必须想方设法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紧跟着,她拨通了自己家里的固定电话,告诉父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叫他救救苏千寻,却出奇地,他似乎也得到了什么消息,语气从容不迫的,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难道,这场意外只是单纯的意外么?安如玉挂掉话筒,心里疑惑万分,耳边父亲让她乖乖回家的叮嘱还在余音缭绕,可她却好像无动于衷。
烟雨街上,一缕缕凄冷的寒风肆意吹动着,熙来襄往的行人走走停停,到处是繁华与热闹,此时在她眼里,却竟然显得再平常不过了。
怎么会,原来他不在身边,这个世界给她的感觉是这般的陌生,这般的冰冷。
不行。
她思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决定亲自去一趟苏家,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旋即,没有丝毫犹豫,娇小的身影隐没在人海,转眼便踪迹全无。
而另一边,那辆黑色奥迪上,苏千寻冷静地坐在黑衣人中间,静待时机,天生的那份恐惧非但没能完全吞噬幼小的心灵,反倒使他学会了临危不惧。
越危险,越头脑清醒。
很多时候,每件事情的严重和危害性明显都截然不同,我们心里一定要清楚,胡思乱想和轻重不分是最盲目的表现。
人在处于危机下时,其主观能动性会变得非常强,甚至可能发挥出超高的潜能,总之,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你坚信。
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让人在这种场景感觉很无厘头的英文版《生日快乐》,副驾驶座的墨镜男利索地接起来:“喂?老大,人我已经带走了,正在往您那儿赶呢……啥?去苏家?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不是,您听我说,我们就快到了,现在掉头会半途而废的……”听到对面说的话,墨镜男有些坐不住了,“再说了,咱不是绑架么?这里面的规矩……”
闻言,老大顿时怒了,音量突然不知加强了多少倍,以至于全车人不用竖起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这次要是搞砸了,看我不打断你小子的腿!”
威吓的话语,震得墨镜男心里一颤,差点手机都抓不住了,忙连声附和,让开车的同伙调转车头,往苏家急驰而去。
十几分钟后。
他们来到了一栋豪华别墅附近,那里有个体型臃肿、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在等着,贼溜溜的双眼散发出狡诈阴险的目光。
真是站着不像冬瓜,躺着不像个西瓜。
“苏千寻,嗯,今年八岁,是苏家的独生子,嗯,从小机智过人,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变态程度……啊呸,”他伸伸懒腰,扫了面前的纸张一眼,“我念这些干嘛……嗯,把那什么破布和胶带扯下来,今天有大生意做。”
被推到他旁边的男孩撇撇嘴,满不在乎地打量着附近,保持着与平常时候截然不同的安静。
眼前,是苏家别墅,共有三层,由于这地方依山林而建,每一层的景色都各有千秋,通往大门的小路铺满了鹅卵石,周边则为了一大圈木制篱笆,形成规模硕大的院落。
而别墅的每个角落,中与西结合得如此和谐,中式的基础韵味与西式的建筑符号和细节取长补短,不但富有审美的愉悦,更重要的是,这会令居住舒适而贴近自然。
“呃……”
“啊……”
突然间,先前在小巷口挡路的黑衣人接连惨叫几声,脸部肌肉一阵抽搐,仅仅几秒后,捂着腹部就倒了下去,动弹不得。
破风声掠过,又飞出三枚毒针。
那胖子见到这番情景,忙一个激灵,往右侧空地闪去,只不过……因为翻身时没控制好平衡,又因为体质问题,重重落在地上,还是脸着地,别提多滑稽了。
这时,从不远处的小叶紫檀树上跳下一个人,动作轻盈,显然和这伙三脚猫功夫的笨家伙不是一个级别的。
“你是谁?竟、竟敢坏我们的好事!”胖子慌忙站起身,强装出一副很嚣张的样子,“知道我们老大是什么人吗!我……”
啪的一声,话音戛然而止,他张着肥嘴也倒了下去,眼珠子睁得大大的,额头正中央,一根细小袖珍的银针稳稳地扎着。
男孩看完这一幕,轻笑了笑,神情********:“诚叔,你终于来啦,刚才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来者站在那里,却没回话。
清秀白净的脸庞,硬朗灵活的身姿,独一无二的手法……这个人,不正是之前跟安如玉通话的徐天诚么?
本以为他会说几句类似于“你小子,就在那装糊涂吧,下次可别想这么好运气”的话,没想到往日里能言善辩的他,会像现在这么沉默。
苏千寻收敛起笑容,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从来都是泰然自若的林天诚,脸色绝没有如此凝重,“……诚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冷风呼啸,寒冬季节的它们,吹过世界的每个空旷的角落,如一把把利刃,肆意飞舞着,无情地划在人脸上,生疼。
第一次见诚叔这样子,他难免会产生不祥的预感。
“寻儿,接下来我说的话,你每个字都要记清楚,知道了么?”林天诚看着眼前还不到十岁的少爷,心里五味陈杂,“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的名字不叫苏千寻,永远别再回来,找个好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为什么?”苏千寻瞳孔放大。
“……”林天诚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抬头望向那栋别墅,良久,长叹一声,语气尽是无奈与绝望,“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警醒似的,狠狠拍下脑门,“糟糕!我得立刻回去,寻儿,你赶紧躲起来,别让他们看见你。”
说着,就往别墅大门疾跑而去,像拼命一般。
这个时候,男孩才万分惊愕地发现,原来父母亲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原来自己有那么多事情一无所知,原来这些年家里人从未抛头露脸过是因为“他们”。
好乱。
真的好乱。
他无力倚靠在树干上,脸色疲惫,尽管思绪异于常人,但这种情况下,再怎么冷静都没办法理清理顺,除非有机会让父母说出谜底。
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一堆人,估计还有五六个小时会醒吧。
“嘭——”然而此刻,在他凌乱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别墅所在的方向,突然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打断了沉思。
厨房?
他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二楼左侧好几扇窗户被直接震烂,碎片四处飞溅,硝烟滚滚,依稀能看到房内还燃起了熊熊大火,附近墙壁则是一片漆黑。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他们”搞的鬼?
苏千寻死死盯着那里,双拳攥得紧紧的,心里徒然升起无法遏制的怒气,那是他的家,他和父母温馨的家,如今变得这样满目疮痍,叫他怎能平静。
可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别墅一点点地、一点点地被火焰吞噬,那种想挽救却挽救不了的痛,只有经历过的人会懂吧。
一群手持枪械的黑衣人闯入院子里,见火势已无法控制,趁机冲进别墅,紧接着,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枪声,响了足足两三分钟。
之后,别墅底层冲出两个人影,后面的那个是林天诚,靠在门框上,正拿着手枪打掩护,一边躲子弹一边喊道:“夫人快走!”
“可你和耀宇怎么办?”被他称作夫人的,是苏千寻的母亲柳轻絮,尽管她很害怕,却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逃走啊!”
“……寻儿就在前面,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林天诚着急地说,“夫人,不要犹豫了,快带他远走高飞吧,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本来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的儿子,柳轻絮只好狠了狠心,毅然地向前跑去,泪水染湿了脸颊,没有回过头,怕一回头便失去了离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