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陈小雨一拳打在滨海大桥的栏杆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的软弱和胆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二十多岁一事无成。
从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陈小雨,毕业后不仅找工作屡次碰壁,而且女朋友也和一个土豪胖子离他而去。他至今忘不了离开时女友厌恶和冷漠的眼神。那是看一个废物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钢制的栏杆,拳头鲜血直流。路边的行人看他如同看一个疯子,一个个都绕着走。
陈小雨痛苦的怒吼,可是心中的疼痛比身体更甚。
三年来,他没能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平时只是打打短工混口饭吃。几年来一分钱都没存下。因为身无分文,他甚至过年时家都没回去。因为他实在无颜面对一手供养他上大学而常年犯病的母亲。
可是最近,家里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据说是一种绝症。
而治病需要一大笔钱。
陈小雨的心在绞痛,面对病重的母亲,他没有勇气说自己一分钱都没挣到。那样不止是自己,就是母亲也会变成乡亲们的笑柄。他们会嘲笑说:你辛苦供养的大学生。最后却混的还不如我们早早辍学的孩子。有什么用。
最痛苦的是,如果没钱治病,他的母亲会死。
陈小雨哭泣着跪倒在地,冰冷的雨丝击打在他身上,他的心却悔恨的要发疯。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有什么错都让我来担,不要带走我妈妈!”
他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痛苦的对天怒吼。
就在这时,天空厚厚的阴暗云层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蓝光。这道光来的好快,眨眼就突破云层,朝地面直坠而下。
“啊,那是什么?”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陈小雨也瞪着朦胧的眼睛看向天空。而后他惊惧的发现,那道蓝光坠落的地方赫然便是自己的头顶。
“混蛋,连老天都要欺负我吗?”
陈小雨有心躲开,可是那蓝光来的太快,几乎是在他刚看到那道光。就已经到了他头顶。
“轰!”
陈小雨只感觉脑袋像是被铁锤砸中,金星乱冒之下。一头扎下了栏杆,向下掉去。
“啊,快看。有人跳海了。”
“快报警啊。”
“快叫救护车。”
……
“目标侵入。”
“搜索确定,碳基生物,智力低下,生命力弱小。”
“收集该文明资料……”
“能量不足……破界时损坏……滴滴……”
“转入潜伏阶段,与目标融合,借助目标收集。”
“开启生存模式……”
“滴滴……目标正在死亡,搜索原因:溺水。”
“拯救目标,耗费2点能量。”
“附体……”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雨从昏迷中醒来。脑子有些迷糊。
“我是谁?”
“我是陈小雨。”
“天黑了吗?”
“现在是晚上了。”
“我在哪里?”
“这里是……”
他在泥泞的雨水里坐起,浑身冰冷湿透。阵阵寒意伴随着海风抽打他孱弱的身体。
举目四望,发现他就躺在海堤上,屁股下满是积水。雨下的很大。
记忆潮水般回流。
“我好像掉进海里了,怎么会在这儿?”
“该死的,这里好冷。我该走了。”
在刺骨的海风冷雨中,陈小雨打着寒颤向市区挪步。
幽静的滨海大道安静的很,路灯下静悄悄的,没有行人也没有公交车。他掏出自己那破旧的小灵通,发现已经进水死机了。甩了甩雨水,又放回兜里。
“咕噜噜。”
“好饿,我该吃东西了。”
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小时后,终于走到租住的地方。这是市郊的一个城中村。
房子是典型的阴暗和窄小。在昏暗的灯光中,他来到七楼的一个小单间前,不是因为这里楼高风景好看,而是因为便宜。
掏出钥匙,一抬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张牙舞爪的字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陈小雨,明天再不交房租就给我滚,老娘这里不是福利院。”
陈小雨看着字条愣了半晌儿,然后,他没有动那张字条,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又将自己门前走过的痕迹清理干净,这才进了房间。
进去后,他感觉自己更饿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于是,他一把扑向厨房,把白天没吃完的馒头和咸菜拿出来一阵狼吞虎咽。吃完后,饥饿感不仅没有缓解,却发现更想吃东西了。
于是床下的方便面也遭了秧。
一直吃到第八袋。他才意犹未尽的睡觉去了。但,那是他所有的存粮。
至于房租,管他娘的。
黑暗中,房间里有丝丝蓝光闪过。
……
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好天气。
陈小雨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是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踏实到一直到日上三竿吃午饭了他还没睡醒。
事实上,他根本就是昏迷着的。
“嘭嘭嘭!”
巨大的捶门声响彻了整栋楼房。房东阿姨刘春丽那独有的大嗓门穿透进来。
“陈小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小混蛋,欠了我那么多天的房租,连句话也不说。你成天躲着我有用吗?能挣到钱嘛?还说自己是什么大学生,我呸!连混混都比你过得好。我告诉你,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我还没见到房租。我就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说完,她又狠狠的踢了一脚房门。这才趾高气昂的走了。
而在她离开那一刻,陈小雨终于醒了。
睁开迷离的双眼,陈小雨茫然的看了看布满了蜘蛛网的天花板,以及那个摇摇欲坠的老式吊扇。三秒钟过后,他的意识清醒了。
“恩,是一个好天气。”他用肯定的语调自说自话。
然后,开始按照每一天的习惯去做。
穿衣,下床,去厕所,坐下。
坐在大便器上,陈小雨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呢?
迷蒙的双眼恰好掠过厕所里的镜子,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件让他满意的家具。是的,就是这面足足有一米长半米宽的“大”穿衣镜。据说是上一个租房的女孩留下来的。
镜子里的这个人,面容白皙,皮肤光滑,鼻梁英挺,眉眼有型。整张脸看上去有点帅气、有点英俊、有点漂亮、有点说不出的吸引人。
可是,这个人……是我吗?
陈小雨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对面镜子里的人也张了张嘴巴,同样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扑到镜子前面,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虽然还是那个轮廓和样子。可是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两只手在脸上来回搓揉,甚至狠狠的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告诉自己,这张脸的确是自己的。
他不敢置信的继续蹂躏自己的脸颊,让那张颇为英俊的脸在他手中变成各种形状。
“愚蠢的地球人,停止你那白痴的行为。”
一个冰冷的、机械的、不含丝毫感情的合成嗓音在他脑海突然响起。
陈小雨呆滞了两秒钟,然后就像被三十万伏高压电击中一般跳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他猛的拉开厕所门,惊慌的用目光来回扫视自己只有十几平方大小的房子。但是除了占据了一小半的木床和随便放在地上的烂袜子臭鞋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人!
“宿主,安静下来。”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它用的是肯定句、陈述句和命令句。
但是陈小雨,这个弱小、愚蠢、智力低下的地球土著。显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后,他彻底陷入到恐慌中。任是谁刚起床后,发现自己像是变了一张脸,并且诡异的遭遇一个只能听到不能看到的“生物”时。都不会比陈小雨做的更好。
“谁?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
陈小雨慌乱的拿起搁在墙角的扫帚,紧张的来回摇动。浑不在意上面还沾着昨天吃剩下的两根咸菜。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拿动扫帚的动作比以前更加迅捷、更加准确,更加有力。
“愚蠢的地球人,看来有必要让你先冷静一下。”
那个声音说道。紧接着,发生了一件陈小雨终身难忘并且无数次在以后的噩梦中梦到的情景。
一刹那间,陈小雨仿佛度过了几百年。那个声音刚刚落下,他就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是的,他还能看到、听到、触摸到。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他的大脑发出的指令,被某种力量无情的截杀。
然后,他震惊的“看到”,“自己”将扫帚扔到一边,然后重新走进了厕所,站在这所房间里唯一让陈小雨满意的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人,对自己笑了笑。那是一种僵硬、诡异、蔑视、
陈小雨恐惧、震惊、惊慌、无助。
“宿主,你似乎对这张脸不太满意?”镜中的人说话了,脸上是诡秘的笑。
陈小雨心中恐慌:你要干什么?
接着,他“看到”“自己”猛的抓住镜子的边框。然后脑袋以每秒十米的速度迅速接近镜子里的“自己”。
“啪!”
整个楼层都在这一刹那听到一声脆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某种易碎物品比如镜子、玻璃、茶杯等器具遭到某种巨力的撞击而自身粉碎的声响。但是有经验的人绝对想不到,撞击易碎物品的某种物体并不是更加坚硬的地面、墙壁等物,而是血肉组成的脑袋。
“嘭!”
“嘭!”
“嘭!”
第一声脆响是玻璃和额头亲密接触时的脆响,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闷响却是额头和玻璃粉碎后裸-露出来的墙壁碰撞的声音。
疼痛!
无以伦比撕心裂肺痛苦万分的剧痛。
陈小雨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却对脑袋撞击镜子和墙壁的痛苦照单全收。
眼睁睁看着“自己”做这种自残的行为,他心中怒吼:“狗杂种,给我停下,停下啊!你这怪物,鬼魂,滚出我的身体。滚出我的脑袋。给我滚啊!”
“嘭!”
“嘭!”
“嘭!”
从这声音上可以看出,每一次脑袋和墙壁撞击的时间精确相等,节奏稳定不乱,就像是时钟的秒针摆动。
陈小雨的额头血肉模糊,里面还掺杂着破碎镜片的残渣,原本白色泛黄的墙壁已经血红一片,鲜血顺着他的眼眶留下,眼前变成一片红色。
“草你祖宗啊!给我停下,停下啊!狗东西,我草你全家。”
“嘭!”
“嘭!”
“嘭!”
“求求你,不要再撞了,不要再撞了。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嘭!”
“嘭!”
“嘭!”
“求你了,大哥、大爷、爹,爷爷。你是我亲爹。求求你别弄了。我对这张脸很满意,我很喜欢,我简直太喜欢了,求你停下吧,求你了。你是我祖宗,我什么都听你的。”
忽然间,“陈小雨”停住了撞击。
接着,陈小雨听到“自己”在说话:“宿体,看来你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么,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