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巳时,哈巴虎忽然变成猎狗一般大小,撂下武扬不跑了。
它衔着武炀的手,“呜呜”吵着要武炀给它烤肉。
武炀没法,只得下了官道,爬上一座较高的山顶,想寻找水源剥皮取肉,满足哈巴虎的要求。毕竟前段时间一出去就是三个月,刚回来又被逼迫出山。哈巴虎可能在森林里已经吃了三个月的血食,想吃他亲手烤出的熟肉那是很自然的了。更何况今天立了大功,以后还要靠它来赶路呢。所以,他要尽全力来满足哈巴虎的要求。
当他站到山顶的一株大树梢时,却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他不知这地儿叫什么名儿,但见乳峰拥簇叠嶂,阿娜多姿。尤其在五里开外的那座突兀拔地而起的奇峰,恰似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云雾缭绕在颈项部位,好似薄薄纱巾系脖,煞是撩人。
“喑”猎犬版的哈巴虎脚踩白云也上了树梢,见武炀呆傻不动便哼了一声,又咬住武炀的手掌往山下拖。
可能它真的是饿极了。
武炀赶紧瞭望,发现山脚下到一条小河便踏着树梢,飞掠而下。哈巴虎这下聪明了。立时白光一闪,化成迷你版小狸猫扑到武炀左肩,“唬唬”大笑。
乌龙城神龙堂。
无限风光,无限辉煌,令人羡慕了百来年的神龙堂。
一道用整条杉木围成木栅,高达三丈,在乌龙城东部圈了方圆三十来里土地。
巳时初刻的金色秋阳,毫不吝啬地把阳光洒在这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屋宇,更如是夜空里的星群般数也数不清。
一头照夜妖狮从雄伟的神龙堂门楼一穿而过。
一个嘶哑的嗓门儿高声禀报:“小姐!有那狸猫的消息了!”
连接门楼的广场上,萱萱小姐正在逗耍身边的那只不停打着滚来讨喜的雄狮般苍猊妖犬。
苍猊妖犬身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那本来应该是白色的毛发现在却已成了黑灰色了。它的眼神已失去了原有的机敏和灵巧,看起来累得很够呛,几乎已不像是一条妖犬了。
萱萱小姐一听找到了让她梦里难忘的那只雪白狸猫,立时吩咐提着棍棒,望着这边的仆人们:“让雪儿去进食!”
她从小就喜欢白色,喜欢下雪,曾几何时,一再纠缠她父亲给他起名易雪,可他父亲总是说跟她同年的敖家小姐已经叫这名儿了,容易让三家的长辈叫错。
从此,她就成了敖雪的死对头。
她把这条苍猊妖犬取名为雪儿,一是填补自己的遗憾,二是通过折磨这只雪儿妖犬来报复敖雪。
在她眼里,这只苍猊妖犬就是敖雪,敖雪就是这只苍猊妖犬。如此一来,这只苍猊妖犬就一直活在这位女主人的情绪之中。
在萱萱小姐看来——自远古以来最残忍、最有效、最可怕、最原始的结束生命只是杀,她觉得这样去结束生命虽然快,却也很傻。
而她最喜欢的方式却是饥饿。
她一旦受了敖雪的气,哪怕是有人拿她跟敖雪比较,得出某些方面不如敖雪的言辞,她就拿饥饿的方式来报复苍猊妖犬。
渐渐地,她便喜欢上了这种游戏。
直到昨天见到哈巴虎跟武扬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见到那种争食、争酒喝的场景,心里很是触动,更是羡慕。由此而产生的占有欲望让她彻夜难眠。
一大早……呃,不能说一大早,应该是上午起来,她便参照武炀昨夜的吃食作出安排,便让苍猊妖犬喝酒,要它抢食。
哪知道,那被她折磨得胆小如鼠的苍猊妖犬只有流泪,却不敢做出丝毫在它看来有损主人尊严的事儿。
这下苍猊妖犬悲催了。
萱萱小姐一怒,它就被强行被灌下了无数美酒,醉得东倒西歪。
这下萱萱小姐觉得很好玩儿,苍猊妖犬便开始了它的打滚表演。不打滚?那就棍棒上身,那就再拿酒灌……
“在哪?”萱萱小姐见着连滚带爬跑来的下人,娇声喝问。
“据闵家下人透露,他家的风灵鹰带着闵奇公子朝通往豪城的官道上追了下去。我们家的府卫看来是追错道儿了。”哪位下人遥遥跪在地上,连比带划地大声禀报。
“好呀,表哥去打前站了……嘎嘎嘎!易蛟,起来招呼猎虎队,我们去追!”萱萱小姐骄狂一笑,对那跪着的汉子大声吩咐。
“诺!”那汉子应了一声,翻身起来,闪身掠走。
此刻,黑狼堂的老板闵一阳,正对着一只鹰真如狼嚎般吼叫:“什么?你说奇儿已死?”
那只鹰点点头。
“嗷呜——我的儿啊!”黑狼堂的密室里陡然传出撕心裂肺惨嚎。
没够多久,黑狼堂的广场上就响起闵一阳的咆哮声:“近卫队,集合!我要去把那杂种碎尸万段!”
“呜——”他身边那手持犀牛角的号手立时鼓起腮帮子,瞪圆大眼吹响号角。
十年了!
十年来,黑狼堂的属下从没见过他们的老板如此暴怒过。
此刻的闵一阳如是一头发狂的怒狼,连他肩上站着的那只鹰也在瑟瑟发抖,却又不敢飞向蓝天。因为,他的灵魂跟他主人已经连接在一起。它死,主人只是脑袋一疼,主人死,它却跟着消亡。
十年前,它的无数同族被人射杀;他的主人经常头疼。
十年前,黑狼堂的人都记得,他们的老板娘被泰州的陵城的毒蜂帮掳掠,闵一阳也是这么狂,也是这么怒,却让黑狼团不少精英战死。
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了,但他们却不能忘怀。包括那只风灵鹰。
虽然已是中秋时节,这地处风神帝国南端的乌龙城依旧很热。
骄阳下,百名近卫队肃然整齐列队在广场。
静!静得连阳光也变了颜色。
闵一阳独自站在高台上仰首望天,无声流下悲伤的眼泪。
十年前,他的妻子被毒蜂帮的人给辱死。
十年后,他的嫡长子被人杀死,那可是他的爱妻留下的唯一血脉啊!这怎能不让他伤心若狂,怎能不让他悲撼长空。
悲!悲愤之气呼啦啦从他身上蔓延开来,让列队的百名近卫只想落泪。
伤!伤心的气息一波一波扑向蓝天,扑向白云,让近卫的心也跟着被撕裂。
刹那间,广场上炽热的阳光似已因悲伤儿变得寒凉,又似乎变成一种让灵魂陷进去的空虚而苍凉的血色。
“呜!”苍白的手,乌亮的长枪忽地一刺苍天。
“杀!”闵一阳哑声咆哮。
“噗!”风灵鹰窜上高空,一扇翅膀盘旋开来。
“出南门,沿官道,向豪城进发!”高台上终于传出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