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的座机也成了婆婆的专线,还必须要在响三声之内接起来。
但郦颜清又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婆婆的口才,同样的话在她嘴里说几百遍都不带重样的。
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说她郦颜清若不是前辈子积德太狠,这辈子怎么能以一个暴发户女儿的身份嫁入了他们路家豪门,所以她一定要有自知自明、认清形势,作为儿媳她就算是肝脑涂地都报答不了他们路家,由此为郦颜清定的规矩更是多达几十条。
郦颜清觉得就是个攥在他们手里完全由他们牵线的木偶也未必有她这个循规蹈矩恪守规矩从未越雷池一步的木偶做得好,但他们依然不满意。
婆婆周文青嫌她成天板个脸没有点喜庆感仿佛路家欠她的,丈夫路远舟嫌她毫无情趣在床上更是个木头人。
这点郦颜清并不否认,本就没有感情在一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情趣可言!
好吧,之前我可以是个木偶;但是现在,你们也得明白,我还是个有情感表决的木偶!
挂了电话,郦颜清长长吐出一口气,方才阴郁的心情突然莫名其妙有了一丝畅快。
她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来到窗前。
打开窗户,雨势小了些,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湿气让人闻上去并不怎么舒服。一阵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竟有些肃杀的凉意。
不一会,浑身冷意陡增,只有手里滚热的咖啡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看着外面,记忆开始飘向远方......
这个季节,本应该是和风丽日,熏风拂面,空气里全是香甜的气息。
她会在周末时候,和颜素手挽手一起去飘着柳絮的市中心广场上放风筝,听她那银铃般的笑声;等累了再带她去广场不远的面包店吃她喜欢的肉松面包,然后一起去逛逛商店,然后商量着放假的时候一起去国外的时装周近距离看看明星......
抑或是在繁花似锦的校园里,自己坐在某人的自行车后座上,任其被风鼓起的衬衫贴向自己的胳膊,任混合着年轻男子特有气息的花香随风拂过鼻尖,任清风吹起她柔软的长发迷了她的眼睛......
手机响了。
郦颜清垂眸看看手里已经凉掉的咖啡,回身拿起手机,忙接听起来,柔声道,“妈......”
这次打电话的才是自己的母亲。
林云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如常,稍微放宽了心,“清儿你今天没出去?”
听到母亲柔和的声音,郦颜清心里一下有些难受,恨不能立刻扑到母亲怀里哭上一场。但是想想母女间的距离,她只能吸吸鼻子,轻声道,“今天这里下雨......”
尽管郦颜清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林云还是敏感地觉察到女儿的变化,心底叹息,“清儿啊,不要老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这话听得郦颜清更想哭。
虽然自己的母亲从来不问,但自己在这里过得什么样她什么都清楚。
“妈......我——知道......”郦颜清声音有些哽咽了,“不要担心我......爸爸怎么样?颜素有消息了吗?”
“你爸爸还好,清醒的时候也能说几句话;你妹她还没有消息......再等等吧......”
接着是长长的叹息。
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自从颜素两年前在大街上突然失踪后,他们家最害怕的就是突然某天报纸上会出现某某地方发现无名女尸类似的新闻。
母亲以前一提起颜素就哭哭啼啼,而今或许是等待太久,似乎有些麻木了。
郦颜清闭闭眼睛,说出心底一直盘旋的话,“妈,他们家是靠不住的......”
林云似乎没有听见般,只是幽幽道,“你婆婆刚才来电话了......”
郦颜清陡然握紧手机,“她从来都不会给你打电话,今天怎么——”
不用说,因为自己挂了电话,惹毛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婆婆太后,居然想起给从未主动联系过的亲家打电话了
至于电话的内容,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只是她并不想气到自己的母亲。
“妈,都是小事,我的错,我一会就给她赔礼道歉......”郦颜清轻声解释着,捏住咖啡杯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林云沉默了一会,低低出声,“清儿,妈知道你在那里日子不好过......为了这个家,你受委屈了......”
一向只会隐忍的母亲今日如此说,看来婆婆没少发难。
长久以来的愤懑、委屈一下爆发出来,整个胸口都弥漫着涩涩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之后,泪水滚滚而落。
听着电话那头竭力压抑的哭声,林云心里并不好受。
但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却并不加劝解。这个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些。
果然,哭了一会的郦颜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虽然沙哑,但情绪明显轻松了不少,“妈我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显然,母亲并不赞成自己刚才的话——路家靠不住你还能靠谁?
林云沉默了一会,斟酌了一下词语,“清儿啊,妈一直想问,你和路舟结婚两年了,怎么、怎么一直都没有好消息?”
方才电话里她的亲家周文青对郦颜清结婚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怀疑是不是郦颜清身体有毛病给隐瞒了。
郦颜清先是一怔,接着很快明白了母亲说的“好消息”的意思。
她面上一热,还没有回答,只听林云幽幽叹息一声,“是你们不想要还是你或者路远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们应该去看看——你也知道,路远舟是三代单传,你的婆婆很在意——”
提到这个问题,郦颜清都恼火。从一开始自己嫁过来她的婆婆就天天盯着自己的肚子,恨不能今天结婚,明天就变出一个大胖孙子。
只是看到自己的肚子始终扁平如一,她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而每次借题发挥训斥郦颜清大约都是和这个有关。
不过在意又如何,她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儿子一直抗拒和郦颜清生孩子。
结婚两年,他和郦颜清都是分房而睡,碰郦颜清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谨慎地采取措施。只有上次,他喝多了回来,霸王硬上弓后临走不忘叮嘱郦颜清吃药补救。
郦颜清不愿吃药,又算了算日子,安全期也没当回事......
郦颜清看看自己的肚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吧,我有些累了,等过几天我去看你和爸爸......”
挂了电话,郦颜清将滴入眼泪的咖啡倒掉。
随后拿起手机给路远舟回了条信息,“下周一上午九点民政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