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玥心底微沉,却是并未驻足,继续故作未觉的往前。
这灵御宫的人,大多都深不可测,再者,入这灵御宫几日以来,她见过的男子,着实少之甚少,除了那招摇妖异的灵御宫宫主,以及这灵御宫的男子侍从,便着实未见过其他男子了,而如今这人,衣着华丽,言行也温润柔和,着实不像是侍从,想来,这人身份定是不低,她还是少沾惹为好。
“在下便当真这般吓人,竟让姑娘仓皇而去?”那人再度出了声,嗓音挑高了半分,隐隐还透出几分无奈与歉疚。
长玥本不愿理会,正欲继续往前,奈何那人却是突然闪身上前,堵了她的前路。
他行动极为温润柔和,但却是极为迅速,长玥还不及回神,他便站定在了她的面前,除了发丝与衣袂略有浮动以外,这么迅速的过来,竟也无半分急促的喘息。
长玥终于是驻足下来,抬眸观他。
他目光朝她落着,俊美的面上尽是温润浅笑,“姑娘,可是在下长得奇丑,惊着姑娘了?”
这般强行搭讪的,长玥以前也遇见过,遥想以前在京都的长安街游玩,会有地痞拦路,萧意之往往会护她在怀,将那些地痞打得满地打滚。
英雄救美,惹得她春心漾溢,她以前对萧意之,有着说不出的倾慕与依赖,只可惜,所有甜蜜的东西,都不过是表象,而夹杂在这些表象深处的,却是一些道不尽的冷漠与无情。
心思如此,微有冷意。
长玥抑制不住的沉了目光,冷沉沉的望着面前这笑得柔和温润的男子,只道:“公子不丑,甚至可称得上英俊。只是,公子这般强行拦我去路,究竟何意?”
他笑笑,伸手自袖中抽了一把折扇出来,故作风雅的扇着,整个人看着倒是温润风华,奈何长玥却是心生戒备。
“姑娘见了我便要急忙离开,在下不过是诧异的问问罢了,若是我有什么地方惊着了姑娘,姑娘可直接提出,在下改正便可。”
这人言行极为得当,面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完美,着实像是谦谦如玉的公子。
只是长玥对他的戒备却不曾放松,只是道:“我初入这灵御宫,人生地不熟,加之性子胆小,不敢与生人多言,是以见着公子时,便想迅速离开。”
说着,见他又要言话,长玥先他一步继续道:“公子之疑,我已解释清楚了。告辞。”
嗓音一落,踏步正欲绕过他继续往前。
他却是足下一动,继续当在她面前,“如今天色正好,在下看姑娘也是出来透气赏景的,在下知晓一个赏景的好地方,姑娘可愿与在下一道去看?”
长玥只道:“不必了。”
“也无妨,若是姑娘不愿去,那我们也可在这亭中小聊一会儿。在下难得出殿透气,此番又遇着姑娘了,甚觉投缘,便想与姑娘稍稍聚聚,不知姑娘可否赏在下这个脸?”
他的嗓音依旧极为的谦卑,柔和有礼。
长玥的目光则是再度沉下,冷眼观他,“若是我不愿呢?”
他怔了一下,似是着实未料到长玥会这般直接拒绝。他脸上温润的笑容僵了片刻,随即似叹的道:“在下此生,倒是不曾遇见过像姑娘这般随性甚至直性之人。”
长玥不欲与他多言,只道:“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只因我的确不喜与陌人接触。”
嗓音一落,嗓音继续一挑,“话已至此,公子可否让让,我该离开了。”
他眸色微微一动,目光静静凝在她面上,分毫不动。
长玥眉头微微一皱,深眼观他,“公子,当真要强人所难?”
他勾唇笑笑,面色温润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侧了身,给长玥留出路来,待长玥极为坦然的迈步往前,他出声道:“姑娘容貌倾城,性子特别,像姑娘这般女子,倒是少见,不知姑娘来着宫中多久了?”
长玥缓步往前,并未搭理。
他似乎也不怒,在后方继续温润柔和的问:“姑娘不答也可,但相遇一场,在下可否知晓姑娘闺名?” 长玥仍是未言。
“姑娘这般拒绝在下,倒令在下伤心。只是这灵御宫也不大,没准兜兜转转,不久你我就会再见面,也许那时,姑娘还会主动对在下道出名讳呢。”
是吗?
这人言语中透着几分极为明显的自信。
长玥眉头再度一皱,心底也略有沉浮。
也是,这人衣着非凡,不像常人,想来也是这灵御宫极有身份的人,他日她若与他再见面,也是可能,只奈何,这人虽相貌堂堂,性子温润,奈何却像是极喜与女子搭讪,浑身透着几分风然之意,如此,着实并非她所喜。
长玥足下继续往前,心底的冷意也增了几许,待离得远了,她突然驻足,回头一望,便见那一身荣华的人依旧立在原地,目光也遥遥的朝她望着。
长玥眸色一动,终归是出声道:“公子之言,也有道理,只是,若你我当真再相遇,而我也知晓公子真实身份时,那时,我再恭敬道出名讳也不迟。”
那人温笑,柔和有礼的问:“姑娘怎知不迟?万一在下因这次姑娘的态度而生了气,记了仇,姑娘下次再见在下时,在下说不定会难为姑娘了。”
“公子并非狭隘之人,这点,我倒是确信。”嗓音一落,已是回头过来,继续往前。
温润流然之人,若极容易生气或是记仇,那便不会讨得女子欢喜了。
而这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谈吐,都是极吸引女子的,若她慕容长玥不曾经历国仇家恨,自会心思微悦,与他有礼的多聊几句,只奈何,她慕容长玥进了一次阎罗殿,被所谓的男女爱情毁了一次,如今,她已是再也不信那些像萧意之一般温润谦谦的男子了。
长玥心思,沉浮。
身后,那人已不再说话,长玥未曾回头,便仍觉那人的视线正凝在她身上,犹如芒刺在背。
略微加快脚步的绕回小道,待回得宿倾的寝殿时,便见宿倾已是醒来,正坐在殿中圆桌慢腾腾的用早膳。
长玥缓步过去,坐在她身边。
宿倾斜眼观她,“昨日泡了药澡,今日腿脚利索了些,便出去跑得不见人影了。我倒是不知,长玥公主竟也这般好动。”
长玥缓道:“今早醒来,我仅是外出去透透气。”
“若要透气,自是尚可。只是,你初来这灵御宫,对这宫中各处并不熟悉,以后还是不要到处走动,若想透气,就在我这殿外透气即可。”
长玥点点头,缓缓执了筷子用膳。
默了片刻,低沉问:“宿倾姑娘可否知晓这宫中除了宫主之外,还有那些掌权的男子?”
宿倾微诧,似乎并未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但她片刻已是出声答道:“这宫中,除了宫主以外,还有三大御史最有身份。”
“哪三大御史?”长玥淡漠低沉的问。
“其一是流风殿的闻岳,其二是火荼殿的杨峰,其三,是温颜阁的温玉。”
仅是听这三个名字,长玥心思微动,便已是大约猜到了今日所遇的男子是谁了。
她神色陈杂起伏,低沉问:“那喜欢着紫衣,甚至性子温润柔和的男子,可否是温颜阁的温玉?”
宿倾转眸望她,眸色一动,似是猜到了什么,“怎么,你今日遇见他了?”
长玥点头。
宿倾眸色一冷,只道:“温颜阁温玉,地位自是极高,深得宫主信任。只是,那人与花瑟走得倒是极近,你务必小心于他了。”
长玥眸色再度一变,心底的冷意也开始百般流转。
今日那男子,竟是与花瑟走得极近的温玉!
如此,她在这宫中树敌之人,怕也多了一个温玉了。也难怪,难怪今日那人会百般与她搭讪,甚至颇有故意诱然之意,想来,那人的目的与动机,怕是不简单。
心思至此,复杂沉重。
长玥开始沉默下来,宿倾转眸扫她一眼,继续道:“只是,温玉此人喜美人,最不愿在美人面前失了风度。此人倒是并不如花瑟蛇蝎,你只需提防他便是了,虽用不着畏惧,但也不能太过靠近。”
长玥点点头,兀自沉默。
宿倾继续凝她几眼,也不再多言。
待早膳用毕,宿倾便准备了药浴,让长玥继续泡澡。
浴桶内药味阵阵,透着几分苦涩,长玥并未褪衣,合衣而袍,然而待出浴,宿倾却不知又从哪儿找来了一身黑袍,让她穿上。
长玥伸手接过,道了谢,待出浴后,宿倾却是停了手中的药材,扭头过来望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朝她问:“听说,你琴艺了得?”
长玥眸色微诧,转瞬已是恢复平静,只道:“还好。”
宿倾起身过来,眸子里漫出几许微光,“宫主素来喜欢听琴,不如,你若闲来无事,便先教我抚琴。”
长玥无奈,这宿倾虽偶尔会埋怨那灵御宫宫主,但大多时候,心思皆是围着那人转的。
她默了片刻,终归是道:“宫主,似乎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喜欢听琴。他听琴,不过是兴致而为,打发时间罢了。”
宿倾则道:“无论宫主听琴是因打发时间,还是兴趣所致,这都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花瑟那女人,会弹。”
长玥眸色微沉,不再言话,只道:“宿倾姑娘若当真要学,我自是要教。只是,我对药材蛊术也极为好奇,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