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尸体。”负春秋握了握夜如昼的手若有意味道,但也不知道该幸喜还是担忧,忙问道,“那掉下去的人,到哪去呢?”
几个侍卫对看了一眼,摇摇头,其中一人禀告:“冰潭上方多了几根绳索,绳索似乎通往岩洞,他们可能往岩洞去了。”
夜如昼忽而手心一冷,紧紧抓住负春秋的手肘,生怕自己就此倒了下去,暗紫的唇添了几分惨白,喃喃道:“那是……另一条不归路……”
这岩洞可通往他母亲的坟,所以,他设了九死一生的机关。
对岩洞的机关,负春秋也是略有了解的,这是夜如昼当年布下夺命的机关,为的就是保护他母亲的坟。
“面具……”琢磨了会,负春秋忙转向负责引接仆人,试探问道,“戴面具的人,可有什么特别?”
“特别……”仆人回想了会,连忙道,“戴牛头马面的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是普通的面具,但面具上结了冰霜。”
“结了冰霜?”夜如昼和负春秋不约而同低念,相互交流目光,若是白面鬼,或者能找到那九死一生的出路。
夜如昼心头七上八下,像是在自我安慰,喃喃道:“黑衣人打晕了北峰,如无意外就是黑面鬼,有他在,机关里的毒,或许能避……”
负春秋放心了些许,心想他们掉下冰潭都死不了,必有大福,而且有黑白二鬼在,要平安找到出路并不困难。
只是,唯一的生路,是通往……北隅宫,夜惊天的宫室。
负春秋眉头紧皱,下意识看向夜如昼,这冰潭突然多了几根绳索,莫非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能从他处进入冰潭唯有北隅宫的通道。
想必是夜惊天知道夜如昼下帖一事,也揣测得出黑面鬼会混在其中,所以才布下绳索救他一命。
真是险呀!
“他们……可能落你父亲手里了。”负春秋若有意味低念。
“那自然是该庆幸的……”夜如昼拖着虚浮的脚步前行,喃喃道,“我……我必须进岩洞走一趟,确保……确保她……平安……”
话音未落,他便颓然昏倒在地上了。
“如昼!如昼!”
“少城主!少城主!”
北隅宫牢房,香瑟瑟抱着怀中的灵隐,不停轻搓她冰冷的手,着急问道:“灵隐,你感觉怎样呢?”
“我没事……”灵隐虚弱低念。
“半个时辰内,她没得到解药,必死无疑。”搂抱双手站在牢门前的柳岩冷声道。
香瑟瑟下意识紧搂着灵隐,微咬下唇,许久,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你给我救她。”
牢房中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她,并非她这句话有什么什么特别,而是这低沉的话语是红果果的命令。
柳岩很快收回了目光,冷嗤道:“本座凭什么救她?”
“就凭我是你主子。”香瑟瑟一字一顿冷声道。
聂云庭和路以煜讶然,再次把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柳岩轻蹙眉心,往香瑟瑟那边轻瞧了一眼,懒得细看,便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
香瑟瑟紧接着冷声道:“我现在提前行使作为你主子的权力,你务必给我救她。”
聂云庭和路以煜不约而同扯了扯嘴角,瞥向她,这个狂妄的女人。
柳岩剥落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一副姣若仙人的俊颜,这下才转过目光,认真打量这个满头银发瞎了眼睛的女人,虽然只看到她的神情,但仿佛能感受到蒙在那水蓝色纱布下凌厉桀骜的目光。
“你有何能耐成为我黑面鬼的主人?”柳岩冷声问道,目光幽暗看不出情绪,似乎并没有轻蔑,而是有几分趣味。
香瑟瑟不紧不慢回答:“我的能耐无须张扬,日后你臣服于我,自然知晓。”
路以煜看着她盎然欲出的霸气,轻扯嘴角,这女人忒嚣张。
聂云庭凝视着香瑟瑟傲慢的容颜,跟从前相比,似乎又更美了些。
她是一株牡丹,一株敢在万绿丛中迎着骄阳傲放的牡丹。
柳岩看了她许久,低沉道:“好,本座暂且替你救她。若你只得一张嘴,日后会死得很惨。”
“我才是你的主!”
聂云庭和路以煜凛然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侧目互相对看,再把目光转落柳岩身上。
柳岩在这两个男人眼里都看到了深不见底的野心,聂云庭,他不认识;至于路以煜,他想要什么,他自然清楚。
柳岩双手负后,没有丝许玩味,低沉道:“那好,且看你们谁有能耐过本座的三关。”说着,目光冷扫,郑重道:“与夜惊天一样,十天内能拿到冰魄交给本座,视为第一关。”
沉默了会,他紧接着说:“夜惊天将本座囚禁于此,就是怕本座率先拿到了冰魄,那么他就输了。所以,你们要赢他,第一件事必须离开这座牢房。”
闻言,聂云庭下意识把目光转落路以煜身上。
路以煜把目光落在铁栏上,淡然道:“我早就看过了,这牢房是用千年玄铁所制,铜墙铁壁,硬闯是不可能的。机关口不在这,我无能为力。”
停顿了会,路以煜再把目光转到柳岩身上,若有意味问道:“鬼门规矩,你我都清楚。所出之难题,必须与之息息相关。你夺去冰魄,无非就是想保住你妻子的尸体,这,跟黑面鬼组织有何关系?”
柳岩指尖盎动,幽暗的目光轻晃,似乎在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冷漠的脸没有任何变化,冷冷道:“她服了我特制的毒药而死,成了药引,现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炼毒的好材料,所以,必须保住她尸身不化。”
聂云庭眉头顿皱,自认玩弄女色利用女色无数,但还是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路以煜没多大反应,理所当然点点头。
柳岩没有再说话,慢步来到香瑟瑟跟前,单膝蹲下给灵隐服了一颗药丸,再利用自己的内力为灵隐祛毒。
聂云庭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香瑟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柳岩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点都不嫌弃他,看来,她心中积怨的恨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许久,抱着灵隐的香瑟瑟突然昏阙过去。
“瑟瑟!”聂云庭急切喊了声,快步过去扶稳她。
柳岩退开来,淡然道:“她身子虚,受寒气侵蚀才晕阙,歇会就没事了。”
聂云庭使劲摩挲她的肩膀温暖她的身子,许久,他突然来了一个想法,抬起眼眸来,正好碰上路以煜志同道合的目光,两人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柳岩的背影上。
聂云庭小心翼翼放下香瑟瑟,继而与路以煜一起向柳岩袭去。
柳岩侧身躲开聂云庭的袭击,路以煜手掌瞬间凝结冰霜化作冰刃往他肩上劈了一刀。
“你们干什么?”柳岩捂着伤口厉声叱喝。
“既然不能硬闯,只能智取!”路以煜旋即道了句,“你快快吃我们一掌!”
聂云庭随声附和:“你伤了,夜惊天自然会放我们出去!”
入夜,夜如昼悄然潜进北隅宫,见书房已昏黑,才从窗户进去。只是脚跟刚落地便察觉到异样,他触电般躲到屏风后面,不一会儿,书房的烛火燃起来了。
“如昼,十年了,你总算肯踏进北隅宫了。”
随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夜如昼微沉眸色没有回应。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走进书房了,暗褐色的衣服上绣着金丝炫纹,金玉缠腰,步履沉稳。眼框深陷双目却凌厉有神,但透出几分久别的沧桑。
没有得到回应,夜惊天坐到凳子上端起白玉酒壶倒了两杯酒,若有意味道:“为父知道你还在因为你母亲的事情痛恨我,但是,大敌当前,你不能再耍孩子脾气了。”
夜如昼的眸色更加暗冷,依旧沉默。
夜惊天感叹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些年,为父一直相信负春秋,却没想到他狼子野心,暗地里蚕食凌霜城。现在凌霜城外的小镇村落都是他的了,凌霜城四面埋伏,唯有拿下黑面鬼,才能解此困局。”
夜如昼忽地冷嗤一声,竭力稳住气息,终于开口冷声道:“当年,为了一句预言,为了保住你的凌霜城,你逼死我娘。现在,还是为了这座冰冷的城,你要毁掉我娘的尸体。休想!”
夜惊天狠握手中的杯子,沉声问道:“所以你才要跟负春秋联手对付为父?”沉默了一阵子,他忽然若有意味道,“若为父告诉你,当年预言一事,乃负春秋从中作梗呢?”
屏风后的夜如昼猛然一震,紧握微微颤抖的手心没有说话。
夜惊天顿时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恨恨咬牙道:“得知负春秋的狼子野心后,我开始彻查,这才知道当年的异象,都是负春秋动的手脚。”
夜如昼顿时急气攻心,黑血从嘴角流泻而出,他竭力稳住气息,眸色微冷,旋即飞出暗器打灭烛火,继而从屏风后翻出来向夜惊天袭去。
夜惊天翻身起来抵挡他的袭击,一边与他过招一边恨铁不成钢责备:“你还执迷不悟吗?助纣为虐,保住你母亲的尸首又有何用?她当初为何自杀?为的不是保住我的天下,而是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