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百处苇滩,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血沾身,目不睁。相顾两无言,唯有泪千行。
陈志勇将唯一的幸存者带回锦绣坊,李修明也早已在后院等候。小瓷瓶中的药并非解药,而是毒药,正是顾凡所中的凄凄惨惨七七。
没有解药,高苇儿难免更加失望,只觉浑身如泄了力气一般,一下跌倒,幸亏李修明反应及时,险险将她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相信我,我一定能配出解药!”李修明把高苇儿轻轻放在椅子上坐好,投给她一个坚定的无须担心的眼神。
高苇儿眼眶红红,泪眼迷蒙的看着李修明,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陈志勇看着一日憔悴一日的高苇儿,心底难过益甚,可是安慰的话还是说不出口,最后一转头出了房间。
把幸存者带到一间密闭的房间,想要审问,又不能解开那人身上穴道。一怒之下,陈志勇命人把那人口中藏着毒的牙齿直接拔掉,断了他服毒的念头。
那人痛的浑身抽搐,却不能动弹半分,陈志勇让四气把他身上的穴道解了,语气冰冷严酷的开口盘问:“说,谁派你们来的?解药呢?”
幸存者死死咬住双唇,一言不发,双目圆睁,誓要同陈志勇斗争到底。
陈志勇心中的怒气被激了上来:“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公堂上对犯人的审问不过是打上几板子,或者是抽上几鞭子,不过显然那些刑罚对于眼前这些视死如归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那么想死,可是我却偏不让你死。
“军营里多的是各种刑罚,我们慢慢来。”
对于逼供这些,陈志勇其实没有什么经验,可是李修明却给出了许多意见,并且拿出了好些宝贝,陈志勇本看不上那些东西,不过当五味为他讲解了那些东西的作用以后,陈志勇也不由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只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李修明无聊时竟然研究了许多毒药出来,这些毒药虽不能置人于死地,却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这些药用在犯人身上,既不用看见血淋淋的场面,又能让犯人说出真话,何乐而不为。而且这里是高苇儿的绣坊,李修明和陈志勇都不想让她见到那样鲜血淋淋的场面。
“这个叫牵肠挂肚散,我们就先用它吧!”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一把捏住幸存者的嘴,强行将药粉灌进他的嘴里。怕他不肯吞,还帮他倒了一大碗水。
那人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了,只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千般纠结,万般纠缠,仿佛有人捏着他的肠子在不断的拉扯,纠缠,疼痛让他大汗淋漓,可是他却死死咬住牙根,连哼都不哼一声。
陈志勇看了,不禁拍手:“果然是条硬汉子,痛成这样也能忍住,那我们就再加点。”
四气又掏出一颗药丸,一捏一拍,顺畅的把第二种药也喂了进去。刚才是肚肠,这次是心,这丸药叫万蚁噬心,顾名思义,服下后会让人感觉自己的心被上万的蚂蚁一点一点吞噬。
它们吃的速度不快,但是一点一点的啃咬,让你的心越来越恐惧,死亡似要临近,却又久久不至,精神也会变得极度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如瓷器一般,立马碎裂。
“难受吗?痛苦吗?告诉我,谁指使你们来的,解药在谁手上,说了我就给你解药。”
陈志勇看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整个人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开始循循善诱道。
“求——求你,杀了我吧!”
虚弱的声音,无力的哀求着。
“什么?”陈志勇走进一步,温柔的问。
“求你——”
“哎,看来你还想试试其他的药。”
陈志勇摇摇头,又走开了,四气再次来到那人面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故意在那人眼前慢慢打开,慢慢倒出。
那人看见药心里就充满恐惧,惊恐的目眦尽裂:“不,不——我说,我说。”
陈志勇摆手,让四气退了下去:“说吧!”
“是张——,张将军——”
“张将军?”
陈志勇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张将军。
“将军给太后下毒,顾将军告密。”
原来是这样:“他不是已经被发配了吗?”
“我们是张将军的亲信,只听从张将军。顾凡——原本是我们队长,他背叛了将军。”
那人道出一个惊天秘密,原来顾凡是张将军的人。
“你们奉命杀他,知道解药在哪儿吗?”
“没有解药,我们只有毒药。”
什么?没有解药,陈志勇心中一愣,那该怎么办。
“痛,求——求你——”
那人已经被身上的两种毒折磨的死去活来,强打起精神说了几句话,现在终于忍不住了。陈志勇站起身,朝四气做了一个手势,自己默默走了出去。
顾凡是张将军的人,又背叛了张将军,改投裴将军麾下。他是真的投诚还是有其他目的?他是苇儿的大哥吗?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苇儿?
陈志勇没有问出解药的下落,悻悻来到顾凡的房间,高苇儿见了他眼睛一亮,又见他颓丧的表情,神色也暗了下来,看来他没有问道解药。
来到高苇儿面前,陈志勇蹲在她的面前,第一次那样认真仔细的观察着这张脸。几日的折磨让她变得憔悴,却更添了一份柔弱的美,双眼无神,却还是一样的清澈。
“苇儿!”
他总算骨气勇气叫他的名字。高苇儿安静的同他对视,清清的、淡淡的,目空一切的样子。
“他会没事的!”
高苇儿不做声,陈志勇就在她边上的地板直接坐了下来。两人一个坐在床头目光呆滞,一个靠在床边若有所思。
天暗了又明,当李修明从外进来时就看见两人如石像一般坐着,一阵忧伤从心底划过。顾凡就是她一直最惦念的人吧!
李修明脚底像灌满了铅一样,步履沉重的,一步一步走到高苇儿面前,伸出一只纤长的手爱怜的抚摸着高苇儿憔悴的脸颊。
她微闭的双眼,紧皱的眉头,冰冷的脸颊。苇儿,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你来了!”
不知何时,陈志勇已经醒来,他站起身,打断了李修明的关心。
李修明轻轻放下手:“没有找到解药?”
陈志勇看了一眼高苇儿,又转头看着床上的顾凡:“他们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李修明心中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看来只能兵行险招,做最后一搏了。
“我已经按照毒药的配方研制了解药,但是时间太紧,并不能确保完全正确。”
“要不要告诉苇儿?”
高苇儿还在熟睡,这些天太累了,或许是因为有陈志勇在一旁陪着的缘故,昨晚她居然睡着了,虽然睡得仍然不安稳。
“还是让她睡吧!”
李修明说完,就在高苇儿的睡穴点了两下,让她彻底睡着下去。他打横将她抱起,一步一步上了楼,把高苇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轻轻为她脱下鞋子,又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临走还不忘把门关上,吩咐竹青不让任何人打扰。
陈志勇在楼下站着,看着李修明将高苇儿抱走,看着他把高苇儿送回房间,又看着他慢慢下楼。心中有什么掠过,一抓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生气的、应该嫉妒的,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陈志勇懊恼的拍了一下头。
其实就像李修明看见他和高苇儿同处一室而没有任何吃醋、生气的心情一样,因为他们此刻的想法都是一样,都希望高苇儿能够好起来。这些事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来到顾凡的床前,两人都无言的站着,望着安静躺着的顾凡,许久陈志勇开口:“你想好了?”
李修明握了握手中的药丸,这是他从医以来第一次这样紧张,如果这颗药服下顾凡没有恢复,而是加重的病情甚至因此死去,苇儿会不会一辈子埋怨自己?
时间如沙漏,在沙沙流动中溜走,似乎下定了决心,李修明终于开口:“扶他起来!”
陈志勇依言而行,将顾凡从平躺的姿势变成靠坐着。李修明将手上的药丸喂入顾凡的嘴里,不知道是不是陈志勇的错觉,他尽然发现,李修明的手在把药丸放进顾凡嘴里时,抖了一下。
喂完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来到院子里。那簇茂盛的玉簪花还没开放,它头顶的海棠却已经开的十分灿烂。在知道玉簪花是陈志勇同高苇儿一起去花市买回来的以后,醋意大发的李修明也去花市买了好几棵海棠搬回来。而且还故意种在玉簪花边上,高大的海棠树,只把玉簪的清丽全都压了下去。
李修明的任性妄为,高苇儿也只是一笑了之,玉簪喜阴,有海棠树在它头上遮阳挡风,它开的会更加美丽。
陈志勇心中嗤笑李修明的幼稚,但是也羡慕他的大胆表现。对喜欢的人可以极尽讨好,可以耍赖拌痴;对不喜欢的人又可以毫无温度,冷酷到底。这样的洒脱,随性,或许是他永远都学不会的。
李修明站在海棠树下,抬头仰望,穿过海棠花瓣,就能看见高苇儿房间的窗户。那扇窗,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