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灼热,夜风微凉,就算是和了一整坛酒,陈志勇也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用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顾凡,想从他看似迷蒙的双眼看出什么异样。
“你很清楚我说的什么?”
顾凡摇头晃脑,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最后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白天那幅画。”
陈志勇忍住心中的怒气,点头:“对,就是那幅画。”
“没了!”
“没了?”
“我在场上比武时弄丢了。”
“不可能,我一直看着你们,根本就没看见画丢出来。”
“随你信不信,确实丢了。”
陈志勇将酒坛重重搁下,很想上前一把扭住顾凡的衣领,但是场上这么多人,他握紧拳头,生生忍了下来。
“那幅画很重要,你再找找,放在哪儿了?”
未免两人再撕扯起来,陈志勇放缓了语气,好言问道。
“那是什么画?对你如此重要?”
顾凡眯缝着眼,见陈志勇语气和缓,他说话也变得正常了许多。
“你当真没看到画上的东西。”
“没有,我一捡到,你就追回来了。”
“没看到就没看到吧,你再想想,一定还在。”
不找回那幅画,他没办法向高苇儿交待。
“真找不到。”
好话说尽,顾凡还是一口咬定,画找不到了,陈志勇使劲握着拳头,忍住上前扒掉顾凡衣服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既然顾将军如此肯定,志勇不打扰了。”
酒也不喝了,陈志勇腾的起身,往营帐中走去。依然眯缝了双眼,顾凡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口袋,还在,心中舒了口气。
场上的将士已经不多,陈天磊和几个将军已经回营,顾凡也似脚踩着棉花一样晃回了营帐,洗漱换好衣服,将烛火吹灭,顾凡手里握着那幅画。
他看过那幅画,画上的人同自己很像,画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署名。他只是疑惑,陈志勇怎么会有这幅画?是谁给他的?
夜已经深了,篝火熄灭,还有未散的余热,隐隐冒着热气,一醉方休的士兵各自回营休息,只有岗哨还在巡逻,不时有一对士兵走过。
顾凡换上一身夜行衣,偷偷溜出大营,但是没走多久,在一片树林中他停了下来。身形不懂,语中充满危险:“什么人?出来!”
另一个黑色身影自他身后百米开外,慢慢走了出来:“是我!”
听出来人的声音,顾凡慢慢转身:“你怎么跟来的?”
“我一直就在营外等候。”
“原来你早有所觉。”
“是你隐藏太好。”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取走东西的时候!”
“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如果不这样你肯现身吗?”
“哈哈——”
顾凡哈哈大笑。
“难怪众人都说,少将军将会是陈将军最得意的接班人,果然不假。”
“顾将军,也不必转开话题。你的身世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你对那幅画那样感兴趣,我也不会怀疑你。”
“现在你想怎么做?”
“你此时又想怎么做?”
陈志勇反问。
“不如一起。”
顾凡主动相邀。
“顾将军想清楚要见的是谁吗?双亲还是胞妹?按现在的时辰,两者只能选其一了。”
此时五更将近,就算是赶去最近的西淀城,恐怕赶回来也会来不及了。
顾凡望着黑暗中陈志勇眸光闪闪,知道他说的不假。他是想偷偷回去探望家人,不过为了甩掉陈志勇他特地绕了远路,可是却没想到陈志勇却能紧随其后,不能甩掉。不得已才让他现身,现在敢回西河村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听陈志勇的语气高苇儿和爹娘似乎不在同一处,难道苇儿已经出嫁了,是啊,他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
“少将军似乎知道许多事?”
“不过略知一二,顾将军如果信得过属下,不如沐休时,随属下去见一个人?”
“好,我随你去。”
“一言为定!”
高苇儿的心烦意乱,这几天越演越烈,已经严重到让她无心做事。李修明为她配了舒心丸服下,起初还有效果,到后来也无济于事。为此李修明翻遍医书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导致自己也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这天高苇儿自早上醒来就觉心神不宁,净面时打翻水、吃饭时夹掉菜、连下楼也差点摔倒,险些受伤。
竹青上前扶着高苇儿:“小姐,您小心点。”
仍然心有余悸的高苇儿,一手按着胸口,一边望了望细长的楼梯,才发觉自己还算幸运。
“没事,我今天就在院里待着,你下去忙吧!”
打定主意今天哪儿也不去的高苇儿,拿着一本书,在院子的玉簪花从边坐下阅读。身着浅绿春衫的她静坐在深绿叶从中,鲜明却不突兀,特别却不突出。
每天不管多忙,李修明总会抽出一些时间来到锦绣坊的后院,进得院子,眼神习惯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长发低垂,绿衫席地,手执书卷的女子,偏安一隅,眉头时蹙时舒。不远不近,似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李修明自觉的轻移脚步,放浅呼吸,就怕打扰这一刻的静谧安详。
可惜他的贪恋还未持续多久,就被前来禀报的小厮打断。
“小姐,陈少将军在门口,还带着一个受伤的人要见你。”
高苇儿手中的书一下掉在地上,不等其他人反应,已经冲出了院子。
陈志勇一手扶着受伤的顾凡,一边焦急等待。高苇儿一跑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陈志勇,还有他手中扶着的,低垂头又满身是血的人。
高苇儿三步并两跑到陈志勇面前,担忧焦急的问:“怎么了?”
陈志勇将顾凡的身子又抓牢一下:“进屋再说。”
两人把顾凡带到后院的客房,把顾凡安排在床上躺好,高苇儿看见那熟悉的面孔,脚下一个踉跄,陈志勇忙伸手扶稳她:“你没事吧?”
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高苇儿摇头:“没事。”
“我原本要带他去医馆,可来见你是他昏迷前的再三请求,我无法忽视,只能带到你这来了!”陈志勇向高苇儿解释自己没有马上把顾凡带去医馆找大夫的理由,希望她不要生自己的气。
高苇儿看着顾凡已经苍白的脸,声音哽咽:“我去找大夫。”
她刚想跑去找大夫,背后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不必了。”
李修明打门口进来,就看见陈志勇搭在高苇儿肩上的手,顿时觉得分外刺眼,上前一把将两人距离分开,走到到顾凡床前。
不由分说,一把撕开顾凡伤口的衣衫,伤口看上去不深,但是隐隐有黑血流出。李修明眉头微皱,伸手用力挤出黑血,等血色变得鲜红时才停了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红色药丸给顾凡喂下。方才回头,眼神凌厉的盯着陈志勇问:“他怎么会中毒?”
陈志勇便将他与顾凡在路上遇袭的事情说了出来。因为今天是沐休日,一大早他们就从军营出发往城中赶来。殊不料行至半路,一伙蒙面人从路旁的树林突然跳了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那伙人来势汹汹,找找狠毒,一出手就是必杀技,意在取了两人性命。敌人武功虽然不济,但胜在人数众多,而他们只有两人。虽然他与顾凡两人全力迎敌,但是顾凡还是不小心受了伤。
陈志勇猜想他们应该是冲着顾凡而来的,因为一看见顾凡受伤他们就不再出手,而是迅速撤退的无影无踪。起初陈志勇还纳闷,难道他们是被自己和顾凡的武功震慑住不敢硬来?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兵书云:穷寇莫追,而且他们今日还有其他事情处理。
两人也没将这伙人放在心上。哪知,越接近城中,顾凡越是感觉身体不适,最后终是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下来,昏倒过去。只是在他昏迷之前,他恳求陈志勇无论如何一定要带他来锦绣坊见高苇儿一面。
所以陈志勇才会不顾他的伤势,将顾凡带到高苇儿这儿来。
李修明观察着床上顾凡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变化,眉头越皱越深。
“他们之所以如此容易放过你们,是因为知道他受了伤就必死无疑。”
李修明语出惊人,道出因由。高苇儿一惊,眼神惊恐的望着李修明,什么?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拉住李修明的袖子,祈求般问道。高苇儿的问让李修明神情变得沉重,顾凡中的不是普通的毒,就算是他也很难有把握能做出正确的解药。
“这种毒来自苗疆,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凄凄惨惨七七。顾名思义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物共同配置而成,它不会让人真的死去,而是以一个活死人的状态存在。能听到也能感觉到,但是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一直躺在床上,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心力。”
“是谁这么狠毒居然研制出这种毒药?”
陈志勇在一旁愤恨的问,死不算死,活不算活,的确是凄惨。
“不知道!这四十九种毒物倒也普通,但是要配置解药却必须了解毒药中每种药物用的分量,一旦有一位弄错了,解药又会变成毒药,更加加重病情。他人或许就不用凄凄惨惨的如植物一般活着,马上就能上西天了,这样也不畏是个解脱的法子!”
“怎么会这样?”
李修明还有心情开玩笑,高苇儿一听,心却顿时凉下半截,为什么?找不到大哥,连一个和大哥相似的人老天也要在自己面前夺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