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翎叹口气，没有作声。
罗摩费力的起身，跪在陌翎身前。
“太姑奶奶，我娘亲说您是上神，拥有无边的法力。
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不想让我娘死。
你能不能救救我娘。”
陌翎为难的避开了罗摩的视线。
“那么……我以后还能见到我娘吗？
我娘是仙娥，死后也一定可以变成鬼的对不对？
如果我娘变成了鬼，我们就可以在鬼府团聚了对不对。”
陌翎还是没有做声。
罗摩咬牙退而求其次：“那么，我娘总会轮回吧。”
“罗摩，人的生死有命。
你娘……是劫数到了。”
“不可能的，你不是上神吗。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救我娘。
就连我爹也……
太过分了。”
“你爹跟我都已经尽力了。
我劝你娘离开，可你娘说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爹。
而你爹甚至将她绑出鬼府。
可你娘却还是在最后的关头赶了回去。
她看过你爹的生死簿。
知道自己的劫数。”
罗摩垂头不语，连哭都不哭了。
这几天，娘一直都很奇怪。
每天他醒来的时候，娘都会在床边用笑容迎接他。
她会给他亲手做饭，更为他裁制了好多的衣服。
从小，到大。
娘说，“摩儿，你看娘做的衣服多吗？
这一箱箱的衣服，待你长大穿也足了。”
他说：“娘，你现在就做我长大以后的衣服，万一我穿着不合适怎么办？”
“不会，你是你爹的儿子，你爹高大帅气，英俊潇洒。
你继承了你爹的一切优点，你长大后会跟你爹很像的。
这些衣服……你穿着定会合适的。”
娘亲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真的很悲伤。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鬼府这几天的气氛很奇怪。
昨天晚上，娘更是让他跟着她和爹一起睡。
她说她喜欢这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感觉。
三个人一起聊到很晚。
从过去聊到现在。
娘说：“罗刹，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在我生命中最好的年岁里遇到了你。
摩儿，娘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不顾一切与你爹在一起，让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在他眼中，爹爹总是那么冷峻，坚韧。
可就在昨晚，爹不时的唉声叹气。
听到娘这样说，他还在他身边紧紧的抱住了娘。
他对娘说：“等到千万年后，我们日益老去的那时，我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罗刹，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娘哽咽的说：“好。”
他知道，那天晚上，娘没有睡。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他。
他也知道，那晚爹虽然闭着眼睛。
可是爹也一定没有睡。
今天早晨醒来，她又拉着他聊天。
她说：“摩儿，你今天就要走了。
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娘怕自己会想你。
所以，想要跟你多聊聊。
摩儿，娘跟你说，你爹是个真英雄，真豪杰。
别看你爹平日里对你很是严厉。
可是娘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你爹更爱你。
将来，你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你可记住了？”
“娘，我记住了。”
娘点点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与你爹的故事？
反正离你太姑奶奶来接你还有些时间。
我就讲给你听听好不好？”
“初识你爹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引路仙娥。
专门负责给鬼府想要修仙的鬼魂引路，将他们带进仙都。
那日，我从仙都为鬼魂引路回到鬼府，刚好遇上引路仙娥被鬼魂欺负。
那鬼魂想要吸取引路仙娥的阴元，我上前帮忙，要抓那鬼魂的时候，却不小心把那鬼魂的魂魄给打散了。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鬼魂竟然是刚刚驾崩的人类皇帝的。
他因为生前作恶太多。
所以被阎王打入了地狱。
可我也因此而犯了大错。
在鬼府有规矩，皇帝的鬼魂即便是恶鬼魂魄也不能散。
因为他们生前积了孽债，要受到惩罚。
我打散了他的魂魄，无疑是解脱了他。
为此，阎王提审我。
本来我以为，我完蛋了，死定了。
所以在阎王提审的时候，阎王问我为什么要违反鬼府的规定。
我就豁出去的告诉他：‘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也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我不能看到我的同门被欺负。
他已经是恶鬼，身上多背一份恶债与少背一份恶债都是一样的。
但我们作为仙娥，尽心尽力，却没有理由就这样被欺负。
规矩是死的，仙娥是活的。’
那日，阎王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还笑了起来。
后来我问过他，那时我明明是犯了错，为什么却没有处罚我。
他说是因为他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他当时就觉得不随波逐流的我与别人不一样。
而我也是那时候确定，你爹真的是深明大义的好上神。
之后，每次有需要有引路这种差事时，你爹都会点名要我去阎王殿领魂魄。
那次我死里逃生后，对你爹是又惊又怕。
我甚至连与你说句话都总想要打结巴。
有一次，你爹生辰，他借调我去前殿帮忙。
我以为，我只是去做使唤仙娥的。
可谁知道你爹竟是让我去贴身伺候他。
我进去的时候，有个仙娥正在帮你爹换衣服。
看到你爹，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爹让那仙娥去忙，让我伺候他更衣带帽。
我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给他系衣服的系带时，我是整个人从前面这样环抱着你爹的腰给他系的系带。
还不小心将我头上的汗蹭了他一身。
那时，他笑的特别大声，可又不说是因为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给主子系衣服系带的时候，是要将系带拖过去，人转到主子身后去的。
他是因为我的笨手笨脚和紧张在笑我。
他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笨手笨脚，却还爱乱发善心帮助人的仙娥。
那日你爹问我，为什么那日审我的时候，我那么慷锵有力不卑不亢的，可现在却总是紧张的连说句话都要打个结巴。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
你爹说：“既然想不出来，那你就慢慢的想。什么时候把我的问题回答好了，什么时候才允许离开前殿回你自己的岗位上。”
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从引路仙娥变成了你爹的贴身伺候仙娥。
别人都羡慕我的好运气。
可她们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害怕。
因为我是带着提问在做事，每天虽然小心翼翼的，却还是错误不断。
不是今天摔个花瓶，就是明天砸个玉杯。
直到有一天，我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将你爹珍藏的前古时期的遗留下来的古董玉壶，你爹终于受不了。
他拿着古董壶的残骸问我，“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我竟然真的是哑口无言。
他见我低垂着脑袋，便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无奈的说了声：“你呀……”
我当时噗通就跪下了，我说：“阎王，我真的不适合在这里伺候。
您可不可以把我调回去，我喜欢原来的差事。”
他说，“那你想通为什么现在总是结巴了吗？”
我鼓足勇气的说：“因为当时以为要死了，所以就豁出去了。”
你爹他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很诚实。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把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过的豁出去一些吧。
不要再过的这样小心谨慎了。
我让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你快乐的生活。
可不是为了让你天天提心吊胆的。
难不成，你面对我一辈子，就要紧张一辈子吗？
放心吧，我不会吃人。”
那日，你爹的话让我整个人都傻了眼。
一辈子，这是什么概念你现在还太小兴许不懂。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就是你爹对我的最美好的承诺了。
你爹是在对我求爱。
后来，我与你爹就那么相知相爱了，我以为……这样就够了，我们会很幸福。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一个小小的仙娥，怎敢与高高在上的上神匹配。
即便你爹愿意，可他的家族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爹经受了最严苛的考验。
他被逐出了家族，不允许再登上穹苍十二仙岛。
对于这件事儿，我一直都是心怀愧疚的。
当年，我哪怕不要这么自私，哪怕听你爷爷一句劝。
都不会使得你爹爹成为神界的笑柄。
这世上，哪有上神娶仙娥的？
你爹大概是第一个吧。
可我也佩服你爹的勇气。
他就真的那样头也不回的带着我离开了。
而且至今再也没有踏上仙岛。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爹的家族。
对不起你爷爷对你爹的栽培。
更对不起……你爹。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爹会过的更好。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累。
而我觉得最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罗摩。
如果你是由你爹与上神，哪怕是神或者是上仙孕育出的孩子。
都比现在来的更好。
神三百岁成年，仙五百岁成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