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难得的没下雪，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公玉桃华与素灵走在人群中，他红衣艳艳，容貌绝色倾城，风华意气与生俱来，即使落在在滚滚红尘中，也除尘惊人。而她，一身净色儒袍，一顶黑纱幂篱，黑白相衬，朴素而简单。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却毫无违和感，只是两人间的沉默让周围的温度一再下降。
“公玉桃华。”
旁边的人儿地唤了声，隔着黑纱他看不见女子的脸容。
“有事？”
“其实，你不必……”她不想欠他什么，就像前世，他教她武夫，她给他钱财，彼此互不拖欠，也……不相干。
不相干啊……
素灵至今还没明白，什么是相干，什么是不相干了。
前世，她本来是白玉寒的妻子，他们本来是相干；可她又不喜欢他，与他越渐疏远，似乎又不相干了。她本来喜欢的是楚易明，似乎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都与她相干，可是他妻妾成群，心从不在她，似乎他们又不相干。
人世间太多事情看似无关，却又相干，是是非非谁能理清呢？
回头一看，不过是“执念”二字罢了。
她是一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也是一旦认定就决不放弃的人，前世的教训如此深刻，今生怎可能再犯错呢？
都说‘难得糊涂’，可她今生注定了是活得一世清醒。
“江素灵。”公玉桃华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不觉得咱们有些太瞩目了吗？”
“什么？”
素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转身将她带进了一家布庄。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素灵一把挣脱了他的手。
公玉桃华也不生气，反而冲她笑了笑。
“你觉得那件好看？”他指了指那边挂着的几件衣衫，问道。
“额？”素灵兀地有些茫然，她又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个……”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件月白色的交领大袍上，这衣袍的款色与它袖子上的花纹，记得前世将他带到了白家，梳洗了一番的他就是穿了这么一见衣袍站在了她面前，这才算是两人正式的见面。
之所以能记得如此清楚，还不是因为他那一张惊艳的俊脸，没想到这么明艳的人也能撑得住这一袭清净。
“哪个？”公玉桃华见她愣愣在一旁，不禁奇怪。
“就那件月白色的。”素灵回过了神。
公玉桃华哦了一声，转身对那边帮客人挑选衣衫的掌柜说：“帮我把那件衣袍拿过来。”
闻言，掌柜循声望来见到一个赏心悦目的红衣男子正看着自己。
“哎呦！三公子！”掌柜连忙走了过来，抱拳长身一辑，说道：“您可有什么吩咐？”
“不说了吗？”公玉桃华挑了挑眉，怎么现在的人办事都怎么愚钝？
“哦哦！小的知道，敢问公子喜欢那件？”装柜唯唯诺诺地问道。
“月白的那件。”
“好好。”
掌柜瞟了一眼旁边的女子，随后立即去将那衣袍取了过来。
公玉桃华接过了衣袍后，直接走进了一个布庄内设的一个房间后又合上了门。
“姑娘，您等等，公子他是去换衣服了。”掌柜也奇怪，怎么不讲一声就进去了，也不怕人家姑娘离开。
“我知道。”素灵点点头。
那道房门再次打开时，那人已换上了一袭月白袍子，他似笑非笑地向她走来，步步紧逼，惊心动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明艳之人！
“好看吗？”他笑问。
话落，他又转了一圈，衣衫旖旎，冗长的墨发随之舞动，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勾人的艳媚，明眸中荧光闪闪似乎能烁出了漫天的繁星。
素灵看着有些失神，当她反应过来时蓦然觉得头上一轻，黑色的幂篱被人摘下来扔到了地上，瀑布般的长发随之散落垂涎至地。
她顿然有些生气，正想说她几句，却被他轻轻一带，落入了他的怀中。
“你的样子太像肖月麟了，想不想换张脸？”
公玉桃华冷冷地横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布庄里的人被他吓得纷纷扭过了头。
“换脸？”素灵眨眨眼。
这个倒是有趣。
当他们再走出布庄时已是另一副摸样了，原本相当好看的两个人，现在顶着一张普通的脸容走在人群中，再没什么任何特别之处，很自然而然地融化了凡尘之中。
公玉桃华打听过，知道她有胃疾，也不敢让她在外面乱吃，只是带她去买了些小玩儿，又拉她去了梨园看戏。她似乎很喜欢看戏，哪怕周围的人有些吵闹，她依旧看得入神。
女子都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素灵也不例外，一路上素灵可是买了不少小玩意。
公玉桃华跟在后面当起了苦力，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表面上笑盈盈的，可心里却有些抱怨。
毕竟，这个女人可是刚刚才花了他一万金，现在又大买特买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哪个好看？”
素灵拿着两支簪子在公玉桃华面前晃了晃，抬了起来的一双手，衣袖滑落，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腕。
女子的手都这样的吗？
如此的嫩白的肌肤，如此纤瘦的手。
公玉桃华一时间走神了。
“怎么了？”素灵挑了挑眉。
“额？”
公玉桃华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看她手中的两支簪子，不做任何点缀的两支簪子看起来倒还真是一模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一支是白骨梨木簪，一支是黑骨梨木簪。
原来女子也都真的是这么烦人！
一样的木簪，不过是颜色不同罢了，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公玉桃华暗自鄙夷地腹诽，却神色不动。
“都买吧！你喜欢就好！”他含笑地点头。
素灵眨眨眼，随后又伸手到他的腰间，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腰间的钱袋直接付了钱。
“多谢。”她心满意足地说道。
公玉桃华置之一笑，随即狠狠地刮了那摆摊的小贩一眼，小贩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吓了一跳。
“哎！你说咱们公子陪那江姑娘去哪儿了？”一个小厮嘿嘿地说道。
“就是啊！把我们这些奴才就遣走了，你说会不会……”另外一名小厮笑吟吟地笑着，眼里写满了‘你懂得’之类的话。
蓦然，背脊一凉，两个小厮不由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们浑然不知，此时他们的公子正在身后，将他们的话可谓是听得一清二楚。
公玉桃华抽了抽唇角，笑意盈盈地转过了身，那眯起的眸子目光十分凌厉，他似乎在压抑愤怒。
“最近马厩里缺人，你们觉得呢？！”
两个小厮一听毛管都竖起来了，这……这不是我们家公子的声音吗？
他们僵硬地扳过了身子，迎面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你……”一个小厮抬手指了指。
公玉桃华直接将手中的包裹塞到了他们手上，冷冷地命令道：“把这些送到肖家！”
小厮们当然不敢违令，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他们公子的声音，而且这个人跟公子的体型高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伺候了公子这么久，不会看错的！
“哦！对了，这些都是江姑娘的，别送错了！”公玉桃华提醒说道。
小厮俩连连点头，说了声告退便逃命死的离开了。
公玉桃华这下是无事一身轻了，他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终于解脱了，他发誓再也不要给人拿东西了！
他回过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抬步正要去寻找，却似乎踩到什么东西。
挪开脚一看，只见一根白骨梨木簪正在冰凉的地上静静躺着。
他俯身捡起了木簪，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江素灵！”
他大喊了一声，环顾四周，却怎么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江素灵！！！”
他再次大喊一声，答应他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的吵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