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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坠落于绝望之下

“拜托你们了……这点还不够的话……”黑斗篷下的女人一边焦急的说着,一边开始在身上翻找荷包。

“不是……青璃皇后娘娘……不是银两的问题……”当班的狱卒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出了实话,“娘娘,您现在进去的话……若是那‘祸国妖姬’不见了,或者您因为其中的戾气受了什么伤害,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事小,只是莫说‘天子议会’的各位陛下会震怒了,就连珑寻陛下都要发威。我们……这……这对她来说只是火上浇油啊!”他尽量婉转的想劝退面前低声下气的皇后,自己已经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了。

她可是他们汨麟国的皇后啊!

“大人,拜托您了……月秦他……”青璃还想说什么,身后另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高大人影轻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狱卒明显缩了缩身体。另一个黑斗篷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开口,声音沙哑,早已不是往日诱惑人心的低沉磁音:

“青璃,你先回去吧……”

“可是……”

“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也有‘纣帝’这样的名号了,就让它坐的更实就是。”他提出的任性要求,他来承担,没必要再把青璃扯入了。

她已经成为了皇后,已经足够幸福了。

而现在的他,既然记起了“她”,即使赔上整个西漠和自己的名声,也一定要救出“她”。

“她”不是什么祸国妖姬……永远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青璃决定再次努力一下:“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求求你们……”

不被发现?谈何容易?“天子议会”的组成可不仅仅只有人界的各位王,会异术的,也不止是青璃皇后,甚至有很多实力远在她之上的存在。

“唉……”狱卒终究是心软了,被皇后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了半天,寿也折的差不多了,“月秦陛下……这裁决书已下,结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的……小人只能斗胆放您进去和‘她’说说话什么的,请您千万别做傻事啊!”

“——谢谢!”月秦喜出望外,只要见到她,就有机会——

青璃展开了结界,在牢门外放风,用的还是以前,两人用过的通讯方法。

急不可耐的走下石阶,鞋底和粘滑的青石相撞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中显得格外突兀,而令人心惊。

现在的天牢里只有一位囚犯,而且一个时辰后,她就将被处死——遵从“天子议会”的裁决,被人界和仙界的王们,被无数恐惧她的平民百姓们,亲手处死。

听到有脚步声,被铁链锁在墙上吊着的人微微动了下眼皮,但是浑身的伤痛和疲劳,让她即使是动眼皮,都仿佛抽干了全身血液一般,无力,而且痛苦。

不会有谁乐意来看她的,就算是狱卒也从未给过她一丁米粮,能撑到现在还活着,反而更加确定了她“祸国妖姬”的身份。

所以,在她处死前夕还愿意冒着不止是生命的危险来到此地的,只有他。

努力的想要张嘴,却发现别说说话了,只要稍微牵动肌肉,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内,都会痛的仿佛被凌迟一般,将近一个月水米未进的喉咙,也早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脚步声在牢门外停下,她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一切情绪。震撼、愤怒、心疼、愧疚、强行伪装的冷静……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的确是很吓人。被两个男人的拳头还粗的铁链从背后穿过脊椎骨,再伸出来紧紧锁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墙上;双脚也是同样的境遇,脚筋也在行刑時就已经被挑断;全身上下被桃木钉和手臂粗的银针活活刺穿,唯有心脏那一块是完好的。不是他们心慈,也不是他们故意要折磨她,而是唯有大脑和心脏,即使是最厉害的仙人术士,也无法突破那看不清摸不到甚至受到攻击前完全感受不到的壁障,给予她致命一击。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判决啊……

蓬乱的及地长发,那异样又美丽的青色却还在快要消失的月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泽;几乎不着片缕的身躯包括脸颊,几乎完全被可怖的黑色覆盖,即使被看光,也无人想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的目光,倒不如说避之如蛇蝎;双目已经被桃木剑挖出,所以那碧绿如满色玻璃种翡翠的双眸,也已经消失了。

那黑色并非烧伤,也不是什么特殊药剂造成的,更不是什么痣。

那是宛如天生一般的——黑色的粘稠皮肤。触感仿佛握着正在腐烂的树枝。只有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地方,还是少女应有的白净细腻的皮肤,但是现在,它们也已被血污沾染。

看上去就像一只瘦弱的,长着青色长毛的人形毛毛虫一般。

是的,瘦弱。她本来就是那么的纤小柔弱,穿过她脊椎的铁链和她的腰一样粗;锁住她双脚的每个铁球都有两个她那么重。一上一下,简直像是要把她撕成两半一样。

但是这是“祸国妖姬”应得的。

她的样貌,是她受此待遇的最大原因。

也是他被蔑称为“纣帝”的原因。虽然她并没有妲己那般的美貌。

“……等一下,我马上就……”

仿佛知道月秦要做什么,听到他开口的时候她就在摇头,很无力的。

他熟视无睹,在斗篷下拔出腰间的利剑,另一只手抓着磨好的淬毒飞刀,以防意外。

“咔啦”——陨铁剑轻易的将铁混银的牢锁斩断,月秦冲了进去,把缚住她手脚的冰冷也解决了,却不敢轻易的将那些给她带来痛苦的东西从她身上除去,只得抱起她打算私下另找高人治疗。

她无力阻拦。仅仅只是“活着”,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一种实属不易的……折磨。

甚至没有办法提醒或者弄掉身上的追踪符咒。

“月琴大人请自重,‘纣帝’可并不是什么褒奖的称呼。”冰冷的话语,被冰冷的烈风带至眼前。并非是为了伤人,而是将两人分开,同时紧紧束缚。

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还是一开始就埋伏好的仙界琉玉国太子,朔风,和他的三个同胞弟弟,一步步走下天牢的石阶,并且明显的皱着眉。

——果然,被他们阻止了吗?

——青璃她……?!

——烈风缚……动不了……身上的武器……一个都用不了……

“想必是魔障已深,才冒此风险。”四皇子朔月的折扇不住的轻敲着下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怕是这祸国妖姬在世一天,月秦大人便会继续深陷。不愧是最早被蛊惑的王。”

“朔月你只要考虑如何给月秦大人解咒的事就够了,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哥哥们来就行。”平日里总是挂着微笑的二皇子朔华,此刻也严肃的看着被烈风缚住的“祸国妖姬”,眼里满是肃杀之气。

“……琉玉国的各位上仙皇子,即使是看到她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也依然要履行裁决吗?”月秦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四位青年,他们无一不是面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她,肌肉紧绷,摆出了战斗姿态。

为什么,能那么无情呢?

为什么?呵呵……因为她是“祸国妖姬”啊……

魅惑君心的妖女,就该有此下场!

三皇子朔雪看着月秦不甘而愤怒的神态,面不改色,默不作声。西域的西漠国,新上任的年轻国王月秦,之前二十几年都在中原长大。而当他得知自己的血统并回到西漠的时候,就将这面目极其丑恶的妖女带了回来。

那妖女不仅丑陋,还大肆干涉朝政,宣扬奇怪的思想,惹得西漠大乱了几年,也幸好没有外国趁机偷袭了。然而那年轻的国王,却对她言听计从,她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改变整个国家;多少功臣老臣的劝谏建议,比不上她一句含糊的发言。

就像那数百年前的纣王与妲己般。

朔雪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撩起那妖姬的头发:

“若不是妖女,这异样的头发是何?”任何国家都从未有过的青色,就算从小养起也不会一刀下去还能长回及地长度的长发。

“若不是妖女,那会让人深陷的碧色眼眸是何?”仿佛是无尽的深渊,看到的那一刻,就会坠入其中。

“若不是妖女,将近一个月水米未进,被108枚桃木钉和银针穿刺全身,没有任何治疗,为何还能活着?”

该醒醒了,你眼前的,并不是普通无害的少女——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若不是祸国的妖姬……你西漠的****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有了能助你统治国家的美丽皇后,却为了连个名分来历都没有的丑恶之人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你的人民的底线——挑衅‘天子议会’?”

你眼前的,是丑陋不堪的,用妖术接连蛊惑了数位皇帝的妖姬!

祸国,祸世。

留不得,无论如何。

否则,“天子议会”……整个世界,都会成为她的玩物!

月秦紧紧的攥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始大笑,配上那样沙哑的声音,简直如同疯子一般:“所以,你们,还有整个‘天子议会’,都是只看外貌吗?难看即为邪恶,美丽即为神圣?难怪……难怪你们会将那个莫名的波斯女人封为神女……!”

朔风皱眉:“月秦大人,就算您现在是被蛊惑了,也请注意一下言辞,您这是在污蔑整个‘天子议会’。”

没有人……没有人相信他是正常的,没有人相信他没有被蛊惑,她也没有蛊惑任何人……

朔月通过狱窗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朔雪和朔风,押解就拜托你们了。朔华,帮我把月秦大人带到我的房间,我会在祸国妖姬死亡的同时给他解咒,应该能让他恢复正常。”

“她不是妖女!没有祸国!你们为什么……”月秦的话,被朔华的定身术生生的憋了回去。

断掉的地方被寒冰补上,继续将她囚禁在了特殊的囚车里。四位皇子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来准备这个囚车,耗尽了他们几乎所有的学识,布下了不知多少咒法,就为了防止她的逃跑和反击。就连那专门用桃木打造的牢笼,也被黑狗血浸的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变成了发着亮光的可怖暗红。

来到行刑地——冥渊崖上,除了要亲自监斩的各位“天子议会”的皇帝们,还有很多平民百姓,难得的将这平时闻之色变的危险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到囚车慢慢的驶来,诡异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逐渐蔓延。

“喀拉”,地面上有块石头,轮子碰到了,颠了一下。囚车中的她,只觉得原本空空如也的胃突然一阵翻腾,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反倒呛得自己连连咳嗽,咳出的腹血溅洒在车外,距离人群不过数寸。

仿佛那就是火星子,人们的恐惧一下子炸开了。

“杀掉……杀掉这个妖女啊!!!”

“魅惑人心,带来****的妖女!!快去死啊!!!”

“祸国的妖女!!!”

“像是毛毛虫一般难看,所以才用妖术魅惑了我们的王吧?!”

“什么男女平等待遇?!朵儿就是被你妖言惑众了才会去找什么鬼的工作赚什么钱,结果被掌柜毁了清白,自缢而死!!!你还我朵儿!!”

“区区东瀛小国,怎么可能有神?居然要我们相信那种奇怪的东西,还要献祭我们的心?!”

无数污秽的言语和污秽的垃圾砸向囚车。她害怕,她疼痛,她想抱着双腿缩起来,但是身上的禁制不允许她动;她流泪,带着点盐分的液体流过脸颊上的伤口,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会听她说话,没有人……愿意她活着。

狱卒们开始往囚车里填装用长长咒术黄符缠绕的石块和削的尖尖的竹刺,朔风朔雪对囚车的安全性进行了最后的检查。

他们的父王,“天子议会”最有话语权的仙界之王琉玉王,象征性的宣读了裁决书,然后询问群众意见。

“让她死!让她死!”

“妖女不能活!!”

“推下冥渊崖!!永世不得超生!!”

囚车中的她不住的剧烈颤抖。

冥渊崖,不仅仅是它骇人的高度和陡峭程度让它有了这个名字,事实上,它的底部也确实连接着冥府的最深处,一旦坠入,肉身俱毁,魂魄被深深打入地底,受无尽折磨,永远无法转生。

将祸国妖姬推入冥渊崖,是在发现无法对她的要害造成伤害后最明智的决定。

囚车一步步的逼近崖边。

她张口,想拼尽最后的力气说点什么。可是为了防止她念咒害人,囚车上的咒法自然不会缺少失声咒。明明说不出话来,她张嘴的样子还是吓到了更多的人。莫说突然警戒起来的朔风朔雪,就连拉车的马儿们似乎也受到了什么惊吓,完全忘记了面前的处境,冲下了悬崖。

没有人想着制止。囚车本来就是专门制作用来困住她的,一开始就没想着回收;拉车的马儿都是老弱病残,就算不来拉车也活不了多久。

而那祸国的妖姬,本来就该受此刑罚。

没有人希望恶魔活着。她活着就是一个随时会吞噬世界的噩梦。

——去死吧!!!

无数人这么想着。恶毒、诅咒、幸灾乐祸、兴奋、甚至还有骄傲和自豪,有轻松……

所有人的想法,所有人的情绪,她都能看到,能感受的到。

下坠的重力让车里的竹刺连同原本就有的桃木钉,再一次重重的刺穿身体。

囚车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开来,刮破了她的脸颊。连肉都是黑色的,而且,连血也流不出了……

就算是眼泪,也会成为撕扯出伤口的利器。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

——没有人想要我活着……需要我的存在吗……?

——没有任何人……没有谁……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吗……?

——我……

——我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

——没有人需要了……?

——“轰隆”

文酉300年,在神女芙朵亚的揭发与帮助下,随着“天子议会”的裁决昭告天下,外表丑恶,凭借邪恶妖术,前后共计魅惑了7位帝王,引起包括仙界琉玉国在内多个国家的民心****的祸国妖姬,在琉玉国四位皇子的亲自监刑下,被推入冥渊崖处死。

最初被魅惑的西漠国国王月秦被彻底解咒,但鉴于其之前种种保护妖女、顶撞“天子议会”的行为,被暂时从核心国家名单中移除,并赔偿议会百万两白银。

汨麟国蔷薇皇后青璃一时糊涂为虎作伥,罚三年深宫禁足,封法力十年,汨麟国赔偿议会万两黄金。

自此,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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