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雾,混沌未明,我在雾中跌跌撞撞,心无所想,只是下意识地奔走,而终于走出浓厚的雾,明亮的光影就在眼前,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脚下一空,似乎从空中跌了下来,来不及叫一声,已经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头顶青布帐子映入眼帘,一时怔忪,垂眼看见蓝底白花的被面,明白是在床上,慢慢转头,看见身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陈设简洁,门关着,木格窗往外开着,看得见远处模糊群山,斜阳正落。我在哪里?我猛地一挣,想要坐起来,才觉着身上酸痛,很是惊讶,握着被子闭一闭眼,记忆纷沓而来。
我跃下了悬崖,本以为就这样终结了这逃亡之路,可是最后感觉落入水中,深深的坠了下去又快速浮了起来,我无法动弹,水流涌进我口鼻,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充斥着我的身心,我失去了意识。
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慢慢起身下床,走至门边,门虚掩着轻轻就拉开。我看见葡萄架下的院子里两个男子分别在劈柴和晾晒东西,是他们救了我么?
劈柴的男子却抬头看了过来,很是惊喜的一呆放下铁斧跑了过来,他啊啊的叫了两声,我惊讶的看着他,是凌风!那个凌风。凌风在我面前站住,又笑着打了几个手势,很是开怀的样子,眼神晶亮。我呆呆的看着他,只问了一句:孟武呢?
凌风脸色一滞,摇了摇头。我心下凄然。是死了么?还是不知道下落?我移目看向一旁的陌生男子,他冲我微微一笑,很是友好。我散漫的想:是不相干的人么?还是二哥的人?
“姑娘你醒啦”我转头,一个妇人走了过来,端着木盘走到院中的石桌前放下,微笑着道:醒了就好,来,吃点东西。你可昏迷了两天了。
一碗清粥,两个素淡的小菜,我看看凌风,他带着笑,很放松的状态,示意我吃点东西。
妇人扶我坐下,她的脸,是慈霭的模样,挽起的发髻插了一支素银的钗子。我冲她致谢,她道:姑娘快别客气,溺水了可不是小事,要好好养呢。念安和这小子把你背回来的时候,可我把吓坏了,幸好我懂得一点医术,医的及时,姑娘身体底子本也不弱,不然,怕是明天都醒不了。
我只了半碗粥就不再有胃口。心里疑虑重重,可是看不懂凌风的手势,很是无奈。直到晚上才从苏大娘的聊天中得知获救的经过。苏大娘告诉我,她的儿子苏念安前晚从镇上回来看见我和凌风山脚的溪流里,就救了起来,凌风上岸很快就苏醒了,和苏念安一起将我带了回来。凌风的手势他们看不懂,只明白了我们是一起的。我听完有些安心,我告诉苏大娘,我叫凌蝶,南岚内乱,家人失散,只剩凌风和我打算到大成京中投奔远亲,却不想遇到盗匪,慌乱间跌落。凌风在一旁自然是听到的,他整个状态都很轻松,有种让人信任的从容。苏大娘告诉我,我最先跌入的是山中的深潭,幸好潭水有暗流经过山中溶洞,直将我载出山外在溪中搁浅,不然,不堪设想。
苏家小院在半山腰,天正在黑去,天空模糊,对面的山峦在暮色里黑压压的绵延。
这里是南岚国和大成国的交界处,隶属大成。苏大娘丈夫已逝多年,三个女儿出嫁了,小儿子苏念安年刚十八,种地打猎,苏大娘懂得草药,给附近山里的人家看看病,生活安宁。
苏大娘知道我来自南岚,从我并没有追问太多,只慈祥的说不如暂留家中,待养好身体再作赴京的打算。我一时不知如何往前走,加之的确是精力不足,并答应了。既然已经在大成境内,且这里很是偏僻,追兵就算下了悬崖,怕也是一时不会发现潭中暗流和山洞,看来暂时是安全的。夜晚我回房间,身上穿着苏大娘素净的汉服,看见我的衣服已洗净晒干叠在椅上,我看着那月白色的衣裙,上面刺绣着怒放鲜妍的曼珠沙华,缤纷蝶舞,很是热闹张扬,是我要在这种根本就不招引蝴蝶的花朵上绣上蝴蝶的。这样任性的岁月,已经结束了,低头看看身上素净的棉布汉服,从此,千蝶郡主不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