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是阴沉，叫人透不过起来，有山雨欲来之势。
看来这天气是真的变了。
萍儿郑重其事，“听说芬儿的父亲去世了。”
小仄一怔，诧异问，“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萍儿叹气道，“昨儿下午，不过芬儿可算是赶过去见了他爹爹最后一面。”
“那也到好，免得遗憾终生。”
萍儿忧心的说，“可不是，一直以来可是苦了着妮子了，母亲死得早，父亲病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家里就靠她一人，我看她有时候恨不得把时间都翻倍来过。不过她父亲早些去了也罢，抵死也是救不活的，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正在采桂花的叶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萍儿忙道，“离姐姐，你还不知道吗，芬儿的父亲去世了。”
叶离手一抖，桂花撒了一地，“啊？怎么会这样突然……”
“离姐姐。”小仄忙扶住叶离坐下。
萍儿感叹一声，“可不是啊，病来如山倒，人说没也就没了。”
叶离背上汗湿的黏腻，“那么芬儿岂不是很可怜？”
“是啊。”
“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孤苦无依的。”
小仄和萍儿也不胜唏嘘。
叶离心中一惊，强打精神，“我只知道她父亲患病严重，却不知所患何病。”
萍儿贴心的为叶离捏了捏肩膀，“是尿毒症，据说需要换肾呢，很花钱很棘手。”
小仄也是惋惜，絮絮道，“而且，芬儿家里向来经济困难，父亲患有尿毒症需要换肾，对于一个常年以扎根在两亩三分地的农村人来说，换肾谈何容易啊，换肾就不指望了，只能每个星期做透析，拿不出钱来，于是两周未做透析人就死了。”
叶离觉得自己被迎头泼上一盆冷水。
“唉，可怜人啊。”
“不过，往后芬儿也不至于被父亲拖累。”
叶离脸上交织这不安，背上像是被插满了芒刺，勉强说，“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父亲对于芬儿来说那是活下去的勇气，是生存的信念和希望，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父亲她奋斗的理由。”
二人也是点头。
叶离望着这灰沉沉的天色，轻轻念道：“芬儿……”你还好吗？
……
叶离在自责和愧疚中度过了两天，听说芬儿回来了。
叶离兴冲冲跑过去，“你怎么这就回来了，干嘛不多休息几天，你的活儿我替你干就可以了。”
芬儿淡漠的看了叶离一眼，“不敢劳烦离姐姐。”
叶离拉了拉她的手，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啊，傻孩子。”
芬儿冷冷的推开叶离的手，说，“芬儿要休息了，离姐姐没事就请回吧。”
“好的，姐姐不打扰你，可是……芬儿，你还好吗？”叶离不放心道。
“不劳离姐姐挂念，我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人命微贱，不值得姐姐挂念。”芬儿皱眉，嫌弃道。
叶离看着她憔悴的脸，沉吟着，“芬儿，我知道你父亲去世了你很难过，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的就这样生分了呢，我还是喜欢你直接叫我姐姐。”
芬儿苦笑，两眼满是骇人的光芒，“姐姐？芬儿我高攀不起，不劳离姐姐费心，而且离姐姐志高崇远，不像我等人穷志短，请姐姐不要再在我面前讲什么人穷志不短的鬼话，那样的话说来哄哄小孩子还可以，可是既是因为你的那句话要了我爹爹的命，你知道吗？”
“芬儿，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叶离惊慌喊道。
芬儿眼睛几乎渗出血来，“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
“芬儿你把话说清楚。”
芬儿看着叶离，幽冷的笑，咬牙切齿，“若不是，叶离，你左右与我过不去，那条项链对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条项链，可是对我患病在床的父亲来说那是一条人命，那天我正要把项链交到我老乡手里，让他去换些钱给我爹爹做透析，那个时候他已经两个星期没做透析了，身子拖不起了，我不得已才偷了小雨小姐的项链的，我一心救父有什么不对？沦为窃贼又何妨，至少我在尽我所有挽回我的父亲的命。可是你却来了，你告诉我什么狗屁人穷志不短，诱使我把东西还回去，可是我却白瞎的把东西还回去了，可是我的爹爹第二天就死了，叶离，倘若我爹爹早一天做透析也不至于这样死于非命，也许他还可以坚持，坚持到回老家，在老家落叶归根……可是，叶离，你这个刽子手，你的钱我还给你，我一毛钱都没用动，我是很脏，可是你的钱我更嫌脏！”
芬儿随手一扬，纸币漫天飞舞。
叶离看看落在肩头的纸币，再看看陌生而疏离的芬儿。
叶离失魂落魄，嘴角都快要咬出血来，强撑着身体，“芬儿，你错了，你以为你通过那样的方式就算救活了你父亲你父亲会高兴吗？这样就算死了他也照样坦坦荡荡，死而无憾，因为他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他又怎会责怪与你。你那么辛苦支撑，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要太责怪自己好吗？这样你父亲也得不到安息啊。”
她仰着头，面目扭曲，“好一句坦坦荡荡，死而无憾，你骗鬼去吧。就算苟延残喘我也要我父亲活着，他不是你父亲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以为你不懂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你不懂什么叫着无依无靠，你不懂……”
叶离恍惚跌坐在地，只觉得浑身的衣衫都是凉的，痛哭起来，“芬儿……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你原谅姐姐好吗？”
芬儿绝望望着苍天，嘶喊道，“一个意外要了我哥哥的命，一串项链要了我爹爹的命，我们的命就那么贱吗？我们的命就那么不值得珍惜吗？苍天啊，你夺走我的哥哥、我的爹爹，我芬儿在这里你为何不一并也拿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在这世上我已经是一个孤儿了，我注定要孤独一辈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