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悔朝张忌天伸了伸手。
“什么?”张忌天问道,似乎还没从她话中的情境里走出来,有些不明所以。
杨沐悔将食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她眯着眼眸,嘴角轻轻勾起,莫名有些性感的意味。
张忌天看得出神,鬼使神差地把烟盒递到了她手中,直到杨沐悔擦亮一支火柴,火光照亮她的脸,张忌天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皱眉:“什么时候还学会抽烟了?”
杨沐悔吸了一口烟,勾起嘴角:“一直就会……”
两人静默着抽完这支烟,杨沐悔把烟摁灭,突然抬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张忌天,陪我到山上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你又搞什么鬼?”张忌天略微皱眉,似是不悦。
“不去?那你会后悔。”杨沐悔坏坏地笑了笑,斜眼瞟了张忌天一下。
“我不信。”
“你试试。”杨沐悔说得平静,却很果决,不像是开玩笑。
张忌天了解她乖戾的个性,这种话,她不是说出来吓唬人而已。他站起身,披上了外套,双手插在兜里。
“走。”
杨沐悔得意的笑了笑,掀开帘帐,走在了前面。
——
Shakeyo酒吧,ocean包间内,今日依旧是热闹非凡。
大洋难得有兴致,高唱一曲张国荣的《Monica》嗨翻了全场。金俊和宫崎龙井虽然粤语连半句都听不懂,但也仍然十分捧场,跟着音乐摇摆了起来。
当然,宫崎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但是眼看着联盟的达成就在眼前,他不得不卑躬屈膝,不惜一切代价。他甚至脱了皮鞋,穿着灰色的袜子站在沙发上扭动着他常年不活动的老腰。还真别说,此举完全博得了大洋的欢心。
大洋指了指宫崎,又指了指金俊,跟着音乐的节奏,大喊着:“Jump!Jump!Jump!”好像在开个人演唱会一般。金俊也拿起了房间内的铃铛,边摇边跳跃。三个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男人,在包间内嗨得不成人形。
香槟开了一瓶,就要见底,大洋还嫌不够尽兴。
“今天,欢迎宫崎,正式加入我们。开心!很好!来,喝!”大洋将三人的酒杯全部满上,带头一饮而尽,脸颊顿时比苹果还红。
金俊又给自己再满上一杯,单敬宫崎。他举杯对向宫崎,说道:
“宫崎兄是我在金三角的老朋友,没想到还能重新合作。这是缘分!宫崎兄,我敬你。”
宫崎在金三角时其实并不把这个唐突、自傲的韩国小弟当作是平等的盟友。准确地说来,对于宫崎而言,金俊更像是他和克里夫联盟中的附属品,无功无过,宫崎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什么。但是现如今,金俊既然比他更早和大洋合作,那么之前他们在金三角的旧情,或许还能帮他捞到些什么内幕也未可知。
宫崎笑了笑,也恭敬有礼地举起了酒杯,朝金俊一饮而尽。
“既然是个Party,那我们再开啤酒,继续!”大洋提议道。
他立即传呼服务生,让拿一箱啤酒到包间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服务生纠结地走到吧台,请示老板郑夕云。
下午四点之前尚不对外营业,所有在岗的服务生都拿的是双倍工资加小费。
郑夕云此刻正悠闲得在吧台后面,喝着自己调的鸡尾酒,用的全是他私人酒柜里的珍藏。
“老板,大洋先生要了一箱啤酒,但是没说是什么啤酒。那我……”服务生吞吞吐吐地,觉得自己打搅了老板的私人时间,有些惧怕。
郑夕云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眉毛微微挑了挑,笑道:“当然是最贵的。给他拿一箱德产瓦伦汀上去。还有,这种问题以后不要来问我。”
服务生赶忙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
山顶上空气格外清爽,略微透着一丝丝凉意。脚踏在青草上,有种不真实的松软的触感,放眼望去,整个金三角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杨沐悔找了一颗大石头坐下,转头朝张忌天挥了挥手,他慢慢悠悠地晃过来,满不情愿的坐在杨沐悔身旁。
“什么话你偏要跑到这里来说?”他好奇问道。
“当然是很重要的话,我要确保没有别人在场。”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就快要到山崖边,“这里就是最好。啊——啊——”杨沐悔冲旷野和天空大喊了两声,“你看,没有别人。”
“说吧。”张忌天怎么看杨沐悔都是一个大写的“幼稚”,不以为然。
“我后面问的话,你都要说实话。”
张忌天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你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她撇着头,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靠,关你什么事。窥探别人隐私,你有病吧。”
“回答!”她命令道。
“两个咯~”他随口一答。事实上只有一个,而且还是高中那时懵懂的初恋,之后便是空档,空档,再空档,直到现在。毕竟从进入警校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不寻常了。
杨沐悔嗤笑了一下,又问:“你还记得,有女孩和你这样并肩而坐过吗?”
“杨沐悔,你耍我?”张忌天站起身来,叉着腰,有些生气。
“真不是,你好好想想,记不记得有女孩和你这样并肩而坐过?”
“不记得!”
“好。那我来告诉你,你听好。”杨沐悔鼓起勇气,要唤起张忌天对杨欣怡的记忆。
“三年前,”她顿了顿,张忌天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了头,“一个叫杨欣怡的女孩,她是孤儿,从福利院里逃了出来,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情,为了活下去,她不得已要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张忌天侧着头点了一支烟,眼里有些朦胧,“有一天,她被捉去了警察局。遇到了一个警察,”张忌天一口烟吐在她脸上。
“给我讲故事呢?”他故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样。
杨沐悔却不理会,“那个人和别的警察不一样,他有点酷,酷得不像警察。问话时,他就那么慵懒着靠着椅背,头也不抬。后来,他得知女孩才十三岁,便没有再审问下去,而是把她带到便利店,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那天很冷,还下着雪。”
“讲完了?好故事。我走了。”张忌天站起来就要走,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杨沐悔却不罢休,跟在他身后继续说:“女孩从那天就爱上了那个警察,她每天偷东西的时候就期盼着能被再捉去那个警察局,见他一面。终于,她如愿了!那个警察把她带到花坛边,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坐着。他抽了一支烟,和女孩告别,他说,‘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有缘再见’!”
她一口气说完,越来越大声,“有缘再见”四个几乎是喊出来的。
张忌天越走越慢,心里情绪翻涌着。杨沐悔这不是单纯地摊牌,她是把自己小小年纪里的所有最纯洁最炙热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最糟糕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相遇了!
“他说的话是不是骗我的!?”杨沐悔冲着张忌天的背影大喊着。
“罗一寒!你他妈说有缘再见,是骗我的吗!啊?”杨沐悔哭着喊道。
张忌天忽然停住脚步,凝固在原地。他听见身后的小人儿哭着喊出了他自己都快要遗忘掉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