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绒毛卷着一喵一人,如墨的发丝在空中乱舞,额前的银饰如被风拂起的柳叶,摇摇晃晃,晃出眼眸里绝望的波光。
她只要挥舞着她的九条尾巴,轻轻地往殿基的琉璃柱上一扫,顷刻间瓦砾崩塌,让这里的一切湮没在重重的碎石下。即使没有九灵珠,她也有这个能力,她可是九尾灵狐兽,修行千年的九尾灵狐兽,倘若两百年前,她没有把自己的内丹渡给那个人,散尽了修为,她还可以更厉害。
自己真傻,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去爱自己的人,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只不过轻轻的那一句,放手吧。
你说,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月华山孤绝座下大弟子,落清欢。
就如那个梨花漫天的季节,白色的花飘在白衣少年的肩头,一把青霜剑,寒光青凛若冬日的霜雪,剑头对她,而她却无所畏惧俏皮地一笑:“呵呵,你就是月华山的大弟子落清欢?”
轻松绕过他的剑,脚下踩花地来至他身畔,控住他的双手,在他惊诧的表情中看着他俊美的容颜,迷情的眼眸如月牙般一勾:“都说你很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他的目光凌厉如寒冰碎片,不可置信自己还未动手就已落败。她不杀他,他锲而不舍追她,乐趣好像就在这你追我赶中,油然而生。
直到有一天,他不来找她了。
望着棠梨林里白花飞舞的天空,百无聊赖。最后恶趣味地嘴角一勾,抓来附近村子里的几个村民,绑在树上,生火扬言要把他们烤了来吃。
扬扬洒洒如雪的飘絮中,拂着花瓣而来的少年,脚踏清风,又一次将青光凛凛的霜剑,垂指向她:“我念你没有为祸过苍生,便放过你。可你为何堕落,要残害这些村民?”
而她白嫩的小手捧着娇媚的脸,坐在地上仰视地看他,笑得好不天真烂漫:“你不来找我玩,我无聊,就找这些村民来玩咯。”
往后的每一日,只要落清欢不来找她,附近的村子就一定会失踪几个村民。
若他来追她,她便用隐身术将他戏弄:“嘻嘻,你打不过我,也追不上我。”
这世间无论谁,都不该爱上自己的天敌,因为终将会被伤得很深。
就像人们说的,鱼愿意上钩,是因为它爱上了每天等候它的渔夫。
她将他带到了有洞天,那是她的住处,里面花开烂漫,有如另一番天地。他们望着池子里的潭水,落清欢的心很静,他始终是与那些不辨是非的修道之人不一样,愿意和一只妖,如此安谧地相处在一起。
终于,他问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托着下巴看他,眼眸露出的光如精灵一般:“我没有名字,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给我起名字。要不,你帮我起一个可好?”
他望着她如霞云般的脸,随口念了句:“卿云烂兮,乣缦缦兮。就叫狐卿,如何?”
她听不懂他念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但是,狐卿狐卿,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清,好似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绽出一个笑:“好。”
他说,他愿意带她一起修行,不至于永世堕落在妖魔轮回间。她觉得做妖没什么不好,同样开心快乐,但是为了能每天见到他,便傻乎乎地答应说好。
终究她是妖,落清欢能容她,可他的师父,他的众师兄弟们,却不一定容得了她,所以他不能带她回月华山,便只在有洞天里,每日短暂的两个时辰,他教她修道修心。
他盘腿打坐,就听他闭着眼睛,在那里说绕口令:“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听得她脑袋晕乎乎的,问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天地万物有它的常规常态,我们不可打破这自然之法则。她又问什么才叫打破了这自然法则呢,他说妖魔肆虐,残害众生。
她却不认同道:“你们人不也残害小动物么?”
他解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动物乃人用以生存的吃食。”
她更加不理解:“可在你这种意义上来说,人也是我们妖用以生存的吃食啊。”
“……”
故而,她终究没能跟他修成道。
他那张永远如湖水般清淡的脸,格外好看,尤其在他皱着眉头的时候,好似被一卷春风波澜出的涟漪,让人好想伸手去抚平它。她凑身过去,轻轻地便在上面抿了一口,湿润的唇有如暖玉一般贴在肌肤上,呼出一口气:“什么常态不常态,我只知道,这万物间有一种常态,叫作男欢女爱。”
登时,惊得落清欢打坐的身子一歪。
他万般情绪地望着她,她嘴里噙着笑。
之后,他便不再来找她了。
有洞天的潭水开满了莲花,看着荷叶浮浮沉沉,她的一颗心早已不知归处,飘在了何方。
两百年前的月华山,跟如今一比,根本都及不上十分之一;而两百年前的狐卿,与如今之较量,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要不然那个时候,她又怎么能杀得了落清欢的师父呢。
偷偷地潜入月华山去找落清欢,在那时,根本难不倒她。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在丹房里打坐的落清欢,看见一抹明媚的红裙就坐在丹炉之上,俏皮地勾着眼角正望着他,一张惊诧的脸就如被木棒搅乱的湖水一样。
“我会隐身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眸光直勾勾地望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他躲开她的眼神,她却欺身逼近他:“因为我亲了你,你就不来找我了?你们修道之人不是讲究什么心如止水么?倘若有妖女在你们面前脱了衣服,都应该不为之所动的么?我亲你,你就不见我,是不是不敢面对我?还是……你喜欢上我了?”
落清欢已经猛地跌到了地上,而眼前那张如霞云的脸,已经贴了过来。卿云烂兮,乣缦缦兮。她娇嫩柔软的唇,就贴在他从未惹过世间尘埃的,凉薄冷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