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处的北方城市那月朗星稀的晴空不同,这个南方乡下小村正是秋雨缠绵。
细细的雨丝洒在黑夜里,更衬得不远处的小屋、竹篱水墨画一样静美安谧。
闪电坐在小屋窗外的一棵树上,看着小屋里的两个人。他头上黑色火焰般的头发被偶尔吹起的夜风轻轻拂动,蒙面巾的边角因被雨****,平时轻柔的布料也显出些许沉厚,也被风吹着在脑后轻轻拍打,发出微响。
这样的微响,普通人听不见,精怪们却会听得很清晰,尤其是距离如此近的情况下。
然而闪电并不担心相隔几米外正坐在屋里的目标人物听到这声音而发觉他的到来。
事实上,三天前,他已经给目标人物发了处刑通知书。那张通知书上写着:“梅西,三天后零时来收割你命”,落款处留下了他独有的闪电形标识。
近几年,这个标识令人见之丧胆,被发了通知书的人或是落荒而逃,或是做出死命挣扎的抵抗,无一不惊恐莫名。
当然,无论是逃亡的还是抵抗的,最后都被闪电按时处决。
闪电手中没有失败的任务,没有走脱的人。那个特殊的紫色闪电形符号,从面世起,就被受害者和敌对方认作间谍和杀手界的黑暗王冠印迹。
鹤翔社统领飞影听说后,淡淡笑着说:“必然如此,闪电是可是我亲传的学生。”
也正是因为闪电的迅速崛起,鹤翔社的杀手们都认为前鹤翔社王牌梅西死到临头了。鹤翔社有杀死上级取而代之的不成文上位传统,新王牌闪电要坐稳第一的位置,只有杀掉梅西,否则就会有随时被梅西所杀的危险。
然而闪电来杀梅西,却不是因为排名上位之争。
他接到了处决梅西的任务单。
通常任务发下来时,只会给出任务的内容,如果是处决人,那就只有名字和地址原因不会说,方式并不做规定。但处死梅西的任务单是个例外。
在处死梅西的任务单上,不只有梅西的名字,还另外规定:“尸液拘灵,以其皮囊存之,保留头面完好,展示于刑展台,以儆效尤。”这意味着梅西的身体要被毒液蚀化成液体,还要将他的灵魂拘在身体里,日日受着身体被蚀化的痛苦,不得解脱。
闪电知道下这个命令的人是谁,也看出这规定里满含着的深刻恨意。鹤翔社头子飞影对背叛者从来都不手软,对背叛者的惩罚也是最残酷无情的。梅西的背叛方式尤其让飞影痛恨厌恶。
任务单上不会说被处罚者的罪行,但闪电通过私下调查,知道梅西的罪过在于他向鹤翔社以外的人透露了他是间谍、杀手的身份。鹤翔社在太阳大陆的活动长时间没被发觉,全靠绝对隐密的制度。梅西那么做,使绝对隐密有了一丝裂纹,梅西本人也成了不稳定因素。飞影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至于向被杀者发送处刑通知书,却是闪电的个人习惯。被害者充满恐惧的逃亡和抵抗,给枯燥的任务增加了狩猎和博弈的意味。闪电习惯于在枯燥的任务里找点乐子,使之不那么乏味。
出于闪电意料的是,梅西并没有逃走,小屋前后也没做任何防御措施。以往的追踪捕捉和破关攻垒的过程此次都用不着,提前到达准备好好享受一番的闪电只能无所事事地等待指定时间的到来。
闪电坐在树上,透过细密的雨丝和半开的小窗,看着坐在窗边的梅西,和梅西旁边坐着的那个年轻女人,黑曜石般的眼睛冰冷无波。
普通中年男人的面貌,普通的中等身材,微驼着背,疲懒松懈地坐在木凳上,无论是形象还是神情,梅西看起来都像个平常的农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梅西就因为要跟她在一起而向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决定退出鹤翔社。
女人很年轻,并不是什么美人,只是清秀。屋里没开灯,她在黑暗中和梅西一起缠毛线。她的视线没有焦距,眼睛也无神,闪电从而判断她是个目不视物的盲人。
梅西双手撑着线圈,轻轻晃动配合着女人,让她的线球缠起来更方便。他一眼都没看坐在窗外树上的闪电。
他知道我在这,只是不在意,是高手的有持无恐吗?闪电判断。这想法让闪电兴奋。与高手对决的刺激已经好久没有了。
女人微咳了几声。梅西放下线圈,顺手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女人肩上,轻声说:“还是休息吧。不急着缠它。”
女人坚持手里的工作,温柔之极地道:“天凉了,你还没有毛衣呢。”
梅西没有违背女人的意思,伸手撑起线圈,只是说:“你知道我不需要。”
女人生气地反驳:“乱讲!你虽然耐冻,可是并不等于你感觉不到冷。谁冷都难受吧?”
“真傻。”梅西憨厚地笑着说,又和妻子聊起田里的庄稼、邻家大哥夫妇的矛盾,前村大嫂孩子满月等闲事。
两人边说边缠着毛线。一个鹤翔社前王牌杀手,一个盲村妇,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紧紧牵连着彼此,默契而和谐。这使得小屋里的气氛安宁温馨欢乐。前王牌杀手的血腥杀气被这宁静温馨洗净,又为这欢乐陶醉,此时的梅西,只是一个满足平静而安宁的农夫。
闪电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缠毛线。忽然觉得那个强大的、作为王牌杀手的梅西已经死了。
闪电没来由地有些生气,他忽然不想等了,他无声无息地跳落到窗前,看着梅西。
梅西扫了闪电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墙上的老旧持钟,分针正指向23点32分。
梅西没看闪电,用普通人听不到的声音说:“等着。没到零点呢。”
女人肯定没听到这声音,可她忽然扭头向窗外,无神的眼睛正对着闪电的脸。“外面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女人喃喃着。女人很敏感,觉察了闪电不再收敛的炁场。
“没有。你又瞎操心了。”梅西柔声说,责怪地瞪了一眼伫立在窗外的闪电。这时女人也缠完线球,梅西起身扶着女人向床边走,哄着女人躺下,又劝女人先睡,神情和话语都平静而有耐心。
应该趁机袭击,梅西会顾忌女人的安全而不敢动手脚,这时候他是最软弱的时刻,一定可以轻易制伏他……然而闪电跟自己说他有的是耐心,不急于一时。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梅西和女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所有的钟针都指向那个时刻,闪电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小屋,穿过竹篱小院,在显得有些萧瑟的菜地上停下来。他转身看着雨中那栋宁静的小屋和竹篱小院,一动不动,与周围的细雨一同融成了夜色的一部分。
吱呀一声,小屋的门开了,梅西走出来,步子看着很慢很懈,但眨眼间,他就到了闪电面前。
“闪电,鹤翔社新的王牌工具。”梅西说,用的是陈述语气。“你来杀我成就你鹤翔社王牌之位?”
闪电没回答,抬手丢过去一个磁瓶。
梅西接在手里看了一眼。“这种名为‘灵魂的嚎叫’的魔药是飞影最爱的毒药之一,看来不是你个人想杀我。飞影是想让我的骨肉生生融化成水啊。他还真是恨我。”梅西嘴角噙着一丝嘲笑,“你把它给我是想让我自己喝了它。”作为曾经的绝顶杀手,梅西知道闪电的意图。“不错的想法。”他说,嘴角的嘲笑更浓了。
“你没逃走。”闪电说。语气是陈述的,意思却是疑问的。
梅西惊讶地发现,这是个少年的声音。难道传说中的闪电居然还是一个少年?
“逃走有用?”梅西感到好笑地反问。
是没用。闪电想。梅西知道鹤翔社的手段和能力,只要鹤翔社想要某人死,即使逃到异空间大陆,鹤翔社也会千方百计把他挖出来处死。
闪电看着梅西,那张大众中年脸上,还留有与妻子在一起时的温情。出于闪电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抵触情绪,闪电并不想向这样的梅西出手。“喝了他。”闪电冷冷地说,顿了顿他又加一句:“我若动手,你痛苦加倍。”
“你倒是好心。”梅西冷笑,扬手将毒药丢回给闪电。“只不过我和亚亚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我还不想死。”
随着这话说出,梅西的头发一根根立起来,褐色眼睛在黑暗中泛出红光,身上的肌肉也一块块垒起,整个人忽然从普通农夫变成精怪族犀利的杀手。
闪电冷冷地看着他,慢慢抽出紫晶短剑。
梅西是高手。这意味着激烈的对决和凶险的生命搏击。
闪电很费了些心思,才将关键一击送进梅西的心脏。
将紫晶短剑从梅西的心脏抽出来时,闪电注意到短剑带出的鲜血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他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
出血很少,并不是得益于精怪族超强的自愈能力,而是紫晶短剑刃薄如纸,造成的外伤口太小。但闪电知道,梅西的心肺已经在短剑刺入的瞬间破碎成渣,短剑上的毒药也会阻止组织再生。
梅西还不会死。一级以下的精怪在失去全部内脏的情况下还可以活七天,像梅西这样的高级精怪还会活更长,这期间如果梅西找到解毒方法,他新的内脏还会再长出来而逃脱死亡。
接下来应该将名为“灵魂的嚎叫”的毒药,倒进梅西的伤口里,让毒药将梅西强悍的肉体在极度痛苦中慢慢化成血水,这些血水会像强酸煮活物一样腐蚀着梅西的灵魂,直到永远。闪电相信飞影希望梅西受到这样的惩罚。但闪电决定违逆飞影的愿望,他要先切断梅西的神经,在梅西毫无所觉的假死状态下再用这邪恶的毒药。
当闪电打算这么做的时候,他听到梅西问:“你到底是谁?”
明知故问。闪电冷冷地瞥了梅西一眼。
梅西笑了笑,身上的伤痛让这笑容看起来扭曲。“如果你是传说中的闪电,你不会好心这么做。”
闪电有点恼火。“闭嘴。”
梅西想大笑,却没成功,身体痛苦地扭成一团。“小子,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不过是个没意义的白痴工具,行尸走肉一个,摆这高冷姿态不可笑吗?”看着闪电,梅西心底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一股同情。少年而成就王牌之名,这少年付出了多少?
梅西眼里的同情让闪电生怒,他如同拎一件东西一样抓住梅西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喂,小子,别杀我女人。”
梅西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闪电忍不住去看梅西的脸。
梅西的脸上有面对死亡的无畏和平静,也有强烈的乞求和担忧。“求你别伤害亚亚。”梅西看着闪电的眼睛说,“别伤害她,我已经抹除了她的记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梅西不逃跑,不做可陷人死地的防御,也没打算用各种手段让闪电饶过他,而且居然同情要杀他的人,唯一的请求,竟然是为了别人。这让闪电产生这男人是自己找死,而不是被他杀死的感觉。这样感觉令他感到分外别扭和气愤。
“我不做没报酬的事。你女人不值钱。”闪电说,挥出紫晶短剑,斩断梅西的主神经,并将整条神经素挑出梅西体外。
闪电没去小屋里确认梅西是否抹去了盲女的记忆,他拎着梅西的尸体遁入空气,消失在黑夜里。
大雨冲刷着小屋和菜地,那些打斗造成的痕迹很快被冲刷干净,夜色宁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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