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外屋也没有动静之后,顾念儿努力支撑起身子,坐起来,依靠在床沿上。她开始思索,自己是谁。她是真的失忆了,而且,对事物都失去了感知?不然,怎会对眼前的人和物都感到这么的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衣服,连说话的语调都特别的陌生。陌生的床,陌生的被子,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偏偏又记不起该是什么样子。算了,算了,越想越发头疼。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只要给跟着感觉走,准没错。想开了之后心情格外轻松,人也精神起来,一边玩着手指,一不小心还哼起了小调。
走过西厢扑鼻一阵香,隔壁小姐还在花中央,鞋子忘了原来的方向,停在十八九岁情惆怅
敢问一句盆中花怎赏,要拿姑娘与它比模样,甘做花泥一片靠花旁,不是三月也能醉人肠
夏至的前一天,秀才西厢走一遍,邂逅小姐正在窗台赏花等着雨天,名诗读了几多遍,名画临摹了几多卷,懵懂书生的梦存在西厢正时少年
我又从西厢过,十二年前的白日梦,写下当年的你的我,水调歌头词一首
我再从西厢过,十二年后的才高八斗,百花还在人去已楼空,那花儿,常开人难留
“夫人,您唱的是什么歌?调子真好听”小丫鬟送完爷和老夫人们后,从外屋走进来,眨着那双不算大,却十分水灵的眼睛,那眼睛笑起来更像是弯弯的月牙,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是的,讨人喜欢,话说“面由心生”,什么性格的人,什么心肠的人,看脸就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念儿展开灿烂的笑容,此刻的她,头发并未盘起,披散的头发散落肩头,随意之中更显出她的清新脱俗。未施粉黛,加上脸色虽还未恢复血气,因为心情的大好,却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如同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只为那别致的素净和淡雅。再加上这笑容,不是微笑,不是抿笑,而是像春日里的花儿般盛开的笑容。额头上的绷带丝毫并不影响,这笑容,任谁瞧了,心里都荡出层层波纹,久久不能停歇。
小丫鬟早已陷入这笑容漩涡里,一时回不了神,也忘了该回答夫人问的话。
而此时,正准备往里屋走的南弘宇,同样是深陷其中,晃神忘记了眼前那名女子该有的身份。本是想着再来试探一下,确认她是否真的失忆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却不自觉生出一丝莫名的滋味,而他,不喜欢这种滋味。稍一震,便转身离去。那个人,让他心里总感觉有些许不对。
“嗨!”顾念儿的手在小丫鬟面前晃了晃,“我在这,你在哪?”
那小丫鬟被顾念儿这么一逗,回过神来,立马掩嘴一笑,“夫人,别逗奴婢了。”看着顾念儿有又是展开灿烂一笑,小丫鬟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缩了回去。
“想说什么便说,只是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就是倒杯水来喝,我渴死了。”说到后面,顾念儿已经是拜托加委屈的语调了,莫名其妙的受伤,莫名其妙的失去记忆,还被扎了那么多针,头疼,手疼。到现在,别说吃东西了,就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再不喝水,舌头都快枯萎了。
小丫鬟紧张的摆手,“不能说死,不能说死,夫人福大命大,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留呢。”急忙转身倒水去。
接过小丫鬟的水杯,顾念儿急忙灌下去,可还是一点不解渴。连着喝下四五杯后才感觉到整个人舒展开,顿时一阵轻松,伸了个懒腰,“好了,你说吧。”
“回夫人,奴婢叫书音。”书音双手手指相扣,放在左腰侧,屈腿弯身了一下,看着顾念儿,有点羞涩的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夫人有点不一样了。”
“哦,如何不一样?是好还是坏?”顾念儿故意用着怪怪的语气挑逗到,她觉得这个小丫头太有趣了,动不动就脸红,小小年纪就一股认真劲。
“好,当然是好,之前夫人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女婢虽然伺候了夫人好几个月了,可都未曾见夫人笑过,更别说是像这般开心的笑了。”书音瞥了瞥顾念儿一眼,见夫人并没有叫她停下的意思,便继续说到,“以前夫人都不爱说话,奴婢也不敢多说,怕惹夫人不高兴。”
顾念儿皱了皱眉“我以前脾气很差吗?”
“那倒不是”书音嘟了嘟小嘴,“只是夫人不爱说话,奴婢想是夫人喜欢安静,平时便不敢多言,怕扰了夫人的心性。夫人人很好的,平时对我们都没有很严苛,有一次厨房的元冬妹妹不小心把送到馥宁园的饭菜打翻了,夫人也没有责罚她,只是命我再吩咐做一份便好。”
看来我还是一个好人。顾念儿心里想着,只是这不爱安静和不爱说话,真的是自己吗?
“书音。”
“奴婢在。”
顾念儿想到了刚刚伊成奚问自己的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是很想知道的。“你和我说说,我父母是谁,我家在何处,我为何在此?”
“回夫人”书音也是面露难色,因为她也不清楚夫人是从何而来,不止是她,府里的人都不知道,除了爷。“夫人,您是爷的夫人,所以您会在这。至于您的来处,奴婢也不清楚。”
见书音的表情也不是骗人的,顾念儿便不再多问了。找个机会去问问那个爷好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哈哈。见见帅哥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一小丫鬟进到里屋,“夫人,可以用膳了。”那小丫鬟头一直低低的,再低下去都可以啃到脚趾头了。
书音许是刚才和夫人聊了会天,倒也没了之前的拘谨,开口问道,“夫人是要到外屋去用膳,还是命人直接端来,架在床上便可?”
“不必了,打点水给我洗漱一下,出去外面吃。”顾念儿还是想下床走动走动的,一直躺床上,骨头都快生锈了。
“是,夫人。”书音示意那个小丫鬟一起退下,不一会便打来一盆水。
“不用帮我拧,我自己来吧。”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只是感觉这样被人伺候着,心里总是毛毛的,不自在。顾念儿径直抓起毛巾,无奈右手太不争气,刚被扎过针,至今还觉得生疼。正想单手拧,书音笑着便迎过来,接过顾念儿手里的帕子,“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好吧。”顾念儿无奈地耸耸肩。任由书音和小丫鬟摆布。
“夫人,奴婢帮您更衣。”书音拿着一叠衣服向顾念儿走来。
“随便穿就好了,不用挑”顾念儿随意地别过脸,却见丫鬟们先是一惊,紧接着都抿嘴偷笑。
书音轻轻地将衣服一件件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道,“夫人,这是一身的衣服,夫人如果觉得不喜欢,奴婢再给您换一身去。”
顾念儿一吃惊,“我要穿这么多件?”天哪,一身要穿这么多件衣服?吓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心里也是直冒冷汗。咽了一下口水,展开双臂,继续任丫鬟们摆布。顾念儿心里暗暗嘀咕,我这是失忆了吗?我这是连基本的认知都没有了,惨绝人寰啊。
默默地接受着一件一件的衣服往身上叠,顾念儿的心里由平静到奔溃,再由崩溃到接受现实。还好这衣服都是用较轻的布料做的,不忍非得被压死不可。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衣服,还要来折腾头发。“不可以就这样披落着吗?”顾念儿带着可怜的眼神问书音。
“回夫人,不可以的,这是不合礼数的。未出嫁的姑娘可以梳些简单的发式,让后面的头发自由散落,而已经出阁的女子都得将头发盘起来才行。”书音认真地为夫人说明。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顾念儿确实,异乎,大概,好像是有这么听说过,感觉上没反对这理论,那就是对的了。这就是自己的逻辑。书音这次是直接将原因说了出来,也省得顾念儿再问,除了容易害羞,人还是挺机灵的。顾念儿瞧了瞧书音,边点着头,边给了书音一个神秘的微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丫鬟们正在帮她梳头,她也不好意思乱动,便透过铜镜问身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也是知道了夫人失忆的事,也不惊讶,轻声回答,“回夫人,奴婢名唤书竹。”
“书音,书竹。”顾念儿念着二人的名字问道“你们是姐妹吗?”
“不是的夫人,奴婢和书音姐姐是同一批入府的丫鬟,咱们府里有个规矩,凡入府为奴为婢的,都不能再用以往的名字。主子会重新给我们取名字,同一批入府的,名字都有一个字是相同的。”见夫人方才与书音姐姐讲话不再像从前那般沉默,书竹也提起勇气来同夫人解释,只是声音还是轻轻的,刻意控制着音量。
“我明白了,那你们以前叫什么?为什么要卖给人家当奴婢呢?”好奇宝宝是会害死猫的,顾念儿话一出,透过铜镜,看到书音书竹脸上都抹过悲伤之色,眼圈也是微微泛红,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了,“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回答的。”顾念儿连忙安抚,她可不想惹得两个丫头流泪,她会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