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by‘God‘)
天是好天,低空浮的云朵像当初在荷兰看见的一样,悠闲而懒散,像牧原上啃食的绵羊。
会是哪一朵云在天空伴着我漂流过洋,到达这个陌生的地方?
门外闪过邮递员的深绿制服,我能很敏感地捕捉到他一声低低的咳嗽与报纸和法式面包装进邮筒里的声响。远处卷来的风将路人的脚步带离我身边,花语低吟不知是哪里邂逅的诗人。他会见证我死亡时的盛大么?会为我之死而祈祷上帝么?在我离去后,会一如既往地光顾我植满藤萝的寒舍中,寻觅看不见的花儿么?
将我的东西好生保管吧,我亲爱的,不曾谋面的诗人。那是诉说我不曾离去的光景,还是证明我存在过的证据?
抬头仰望,却发现云朵早已消失。令人恼怜的天空,将我最后一位挚友从我身边夺走。
从英国到印度,横渡太平洋到达加拿大,回到荷兰,再开始“三角贸易“的路线。我亲爱的,未曾问候的云朵,你是伴我漂流至洪荒的伴侣,是我深沉如宇宙的漩涡。你把你一切的阴凉、甘露都给了我,我还奢求什么?
在我今天庄严的葬礼上,允许我与你一同献祭给天空。
诗人的脚步蓦然顿住,我向窗外望去,只见远方堆垛如火焰的晚霞割据了大半个天空,瑰丽像新娘素洁之下的妆容。
真好,我这样想。
我那亲爱的,不曾谋面的诗人啊,你是否也在与我一同眺望同一方天地的夕阳?我在这里都可以想象得出,你纤弱的身躯在烈辉的衬托下会有多壮美,你的影子会拉的很长很长,尽管你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将会很短很短,但这并不妨碍我的思想在黑暗的花丛中窥视着你。期待真正与你会面的时刻。
啊,我那亲爱的,未曾谋面的诗人,你还在盼望着什么?为什么而停下脚步?快来吧,我亲爱的朋友。在我所剩无几的时间里拉开木桩上的门栓,到画廊的尽头来,那唯一向阳的地上找到我,让我这将死之人如数家珍地把我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你。我的学位,成就,知识……都要慢慢说,可我相信,你在往后的岁月中会从生命中体悟。哪里需要我多费口舌呢?但,我亲爱的诗人,你要知道,我最后的伴侣已经走了。你看那明净的天空,多么耀眼的蓝宝石啊!蕴藏着多少空洞的云朵!可我的云朵藏在了里面,藏在了最深处。它若是不愿主动找我,我哪里也无处寻找。哪里也无处诉说。
好了,我亲爱的,未曾谋面的诗人,快来到我身边,权且为了那一株看不见的花,在植满藤萝的院落中,找到这样一朵柔弱的植株实在太难。所以,请来到我身边,迷惑你也好,诱使你也好,请来我身边。
天使轻扣门扉,噢,你听到了么,我亲爱的诗人?不必慌张,真的,请不用慌张,请冷静下来默默等待。是的,他不会伤害你。你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身边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那纯洁、简单的孩子,心思与你一样透彻。你们,散发着同类的气息,一样的,令人羡嫉。
好了,时间真的到了,请扶我向外面去吧。对,走过那画廊,你看见了什么?对,天空,是我一整个天空。我是最喜欢天空了,那迷人深邃的光芒啊,多令人遐想。
噢,已经到了么。
呐,我亲爱的,现在终于见面的诗人,请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真相。很遗憾,在这植满藤萝的院落里从没有一朵花莅临过。香气嘛,你会承认那是藤萝的么?
答案其实不用我问,诗人你那火焰般热情的文字只为花儿绽放,而那些寻常之物就得担得上“寻常“,难道不是吗?
我亲爱的,现已会面的诗人。请原谅我,真的,原谅我拥有这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些藤萝也想这么说,你会懂得,诗人,你会懂得,因为你是诗人。
呐,现在,我就要走了!会有多少人为此高兴!可请你告诉我,我亲爱的,温柔的诗人,你为何而哭泣?我这个卑劣的女人值得你哭泣吗?
我怎么忍心让你澄明的眸子染上痛苦?这让我恍惚想起伴侣它赠予我的最后一场洗劫天空的大雨,如现在这般一样,苦涩却温冷。
真的,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往生的渴望。我也很想,很想努力地生存,从心底饥渴这人世的幸福与快乐。
我那亲爱的,未曾问候的云啊,你会带着我在哪里存活?
那么,现在呢?我亲爱的,可爱的诗人,看着我步入盛大的死亡以及没有宽恕的秋季。
尽管,我才19岁。
尽管,我们刚刚遇见,却又结合。
致我最失职的人间
GOD(以我之名)
God,呵呵,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踏访从不是为了肤浅的花儿,就只是为了你满室的藤萝春芳。
——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