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陌离认为,颜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清晨的阳光是清凉的,温柔的,从远方的天际边慢慢延伸过来,逐渐驱走了蒙蒙的灰暗,将城市轻轻地唤醒。几只早起的灰白色鸽子停歇在高楼伸展出去的阳台上,歪着脑袋观看拥堵的街道,早晨的清新味里夹杂着喇叭的鸣叫与行人的烦躁。楼下的星巴克依旧是点着黄晕的灯光,沉重的玻璃门时不时被夹着公文包的白领推开,干净的橱窗上投影出他们焦急的容颜与匆匆的脚步。商场上贴着的海报依旧是离不开“米兰”“巴黎”这些象征着时尚的字眼,光滑的铜版纸上高挑身材的模特儿穿着高领的毛衣面目表情得保持着高冷的姿势。高档的服装店依旧是冷气逼人,服务小姐的脸在面无表情与欢迎光临之间不停的切换着,价格高得吓人的商标在灿白的灯光下闪着冷傲的光。不错,这就是安陌离生活的城市。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安陌离骑着荧光色的单车穿梭在无比拥挤的车流中,耳边响起急躁的汽笛声催的人心烦意乱。不过,安陌离倒不是这样想,她看着车窗里司机愤怒急躁的面孔,一种莫名的自得感涌上的心头,于是猛踏了几下踏板,又超过了几辆原地不动的汽车,嘴角不由自主地慢慢勾起,喜上眉梢。然而这短暂的优越感被单车摇晃的车篮给打破,褐色的液体随着剧烈的摇晃而顺着印着双尾美人鱼的纸杯流了出来,糟透了。起早贪黑的高一青年安陌离因为熬夜看连续剧而导致起床过迟,由于时间紧迫,无奈之下只能靠小区旁边的星巴克和小笼包充饥。星巴克配小笼包,是多么奇葩的绝配!安陌离知道又得被颜大小姐好好羞辱一顿了。从细小车道里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扬起厚厚的尘土,学生的惊呼与车主的咒骂嗡嗡糊成一块,安全起见,安陌离在猛的一个刹车后,将车子推上了人行道。单车停在路旁边,她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拎出来,松了一口气,幸好有纸袋装着,咖啡并未将车篮弄脏。安陌离吸了一大口的咖啡,腮帮子鼓得像是塞了两块奶糖,她慢慢地将车子往学校推去,这里已经能看见学校的宽阔的操场,大概里学校的大门不远了。
一中的大门前面人山人海,安陌离从一个又一个神态各异的学生身边穿过,才找到了站在梧桐树下耳朵里插着耳机的一脸悠闲的颜熙。她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衫,微微收紧的长裤将她的腿收的修长,栗色的微微卷起的短发在阳光的浸泡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的旁边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轮子极大也极细的公路车。
安陌离慢慢来到颜熙的面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哦,天,颜熙你竟然会骑自行车!”
“把你像看人妖一样的眼神收起来。”颜熙拿下了她的耳机,一脸无语地看着安陌离,解释道:“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交通,姐姐家的车全都被限行了!限谁的不好竟然限我的,有没有搞错!”“滴滴——”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了颜熙滔滔不绝的抱怨,颜熙冷着脸转头看着马路中间疯狂按着喇叭的奥迪A4,对安陌离说:“最该限行的就是这种车,就知道按喇叭,急得像是要去投胎啊。”然后,那辆奥迪A4便与前面的那辆宝马来了个大拥抱,车上冲下两个中年男子,吐着唾沫星子开始推卸其责任了。颜熙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然后用厨娘打量食用鸡的目光将安陌离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歪着脑袋问道:“你确定你是来上学的而不是去沙滩?我觉得你穿这双鞋子与比基尼更搭配。”
安陌离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果冻色洞洞鞋,恨不得冲上去把颜熙的梨花头揉成鸟窝,但理智还是控制住了她,因为她知道,颜熙自九岁开始就练习跆拳道,并且十二岁的时候拿过市级比赛的金牌,自己冲上去是由一个下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颜熙揍得喊爹喊娘。“额,早上起晚了没时间穿袜子,所以就只好穿洞洞鞋了。初中的时候很多人都穿洞洞鞋去学校的吗,高中应该也可以吧。”
“也可以?安陌离你脑子烧坏了吧你没看短信说学校必须穿脚腕一下全部包裹的鞋吗?”颜熙将耳机整理好放进包里,“我看你今天怎么向老师交代。”
“我,不知道啊!”安陌离低头看了看颜熙脚上的银白色运动鞋,又看了看其他新生穿的鞋子,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老师第一天不会就查得这么严吧。”
“哦对了,上次萧语告诉我,上届有个学生穿了凉鞋到学校,被老师逮住罚他光脚跑了操场两圈呢,而且是限时四分钟。”颜熙低头想了想,忽然对安陌离说道。
“萧语她这个贱人!怎么不跟我说!”安陌离愤怒地脱口而出。
“得了吧你,上次萧语跟你说周三记得要穿长袖校服,你不还是没穿吗。还不是凭着姐姐的魅力,向隔壁班帮你借来了。”颜熙对于安陌离的抱怨表示万分不屑。
“你这次也帮我借借行不?熙姐,我可以为你付出我的所有——包括我的节操。”安陌离双手摊开保持了一个进贡的姿势,好像她的手中躺着的闪闪发亮的东西就是那不值几个钱的节操。
“你的节操值几个钱?再说了,上次参加校毕业晚会你跳芭蕾舞滑到说‘卧槽’的时候,你的节操早已碎了一地了。”颜熙看了看安陌离,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安陌离想了想上次的毕业晚会,思索:自己的节操好像确实不值几个钱啊。“熙姐,你忍心看着你的小离子被罚光脚跑步吗?”安陌离豁出去了,付出了自己最后一点,屈指可数的节操末末。
“算了,”颜熙叹了口气,“本来这双鞋要还给鹿鸣的,现在先借你穿。”说着,颜熙从车篮子里提出了一个精致的新百伦纸袋。
“鹿鸣的鞋子怎么在你这?”安陌离疑神疑鬼地挑挑眉,将昨夜的小说情节立刻套入了现实生活,“你们不会……别别别,我错了!”安陌离看着颜熙将纸袋又放回原位,急得直摆手。
“上次运动会的时候,鹿鸣穿着这双鞋子去扔垒球,后来去跑1000米的时候,他把鞋子换了让我先保管,后来我提早离开了鞋子就放我这喽。”说完,颜熙瞪了安陌离一眼,将纸袋抛给了安陌离,安陌离急忙接住,“还有,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安陌离抱着纸袋,接嘴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穿跑步的那双鞋扔垒球啊。扔垒球与鞋子应该没啥关系吧。”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那天他穿的藏蓝色运动衫与这双鞋搭配特好看。于是我就让他换这双鞋给他拍几张找喽。”颜熙推着车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次运动会不是有一个摄影比赛么?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摄影社团的花痴把我拍的照评审为了一等奖。”
“真是天生一对。”安陌离轻声嘀咕着着,慢慢前行。
“啊?”颜熙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像是猜到了什么。
“没什么。颜熙,我先去厕所换鞋子啦,待会你查到了班级,在一号楼下面等我!拜拜!”安陌离快速推着车,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
“什么鬼。”颜熙皱皱眉,将车子停在自行车棚里,将包往肩上一挂,双手插在兜里迈着大步向公告栏走去。颜熙很man。这是颜熙的所有朋友对她的看法,其实,不止是她的朋友,有的时候连颜熙自己都会有一刹那将自己误认为男生。颜熙不喜欢女生,她觉得女生脆弱,优柔寡断,她想像男生一样勇敢、果断。其实女生也可以这样的,比如说李沐瑶。在初三毕业的毕业册上,颜熙“大言不惭”地在愿望树上写下了这么几个字:如果有来生,定要做个汉子。更为奇葩的是,审核的老师竟然让她过了,也许连老师都认为她是一个汉子吧,毕竟,她在跆拳道友谊赛以7:0的成绩并且是以KO击打赢比赛的视频影响还是很大的。
颜熙弄破了嘴里的泡泡糖,然后她看见了站在公告栏前的鹿鸣。
“嗨!颜熙!”鹿鸣朝她挥挥手,微笑的表情像是最干净的晨露。
“鹿鸣,找到了吗?你几班?”颜熙轻轻地从人群中挤过,栗色的梨花头变得更加蓬松了。她的脸小而精致,下巴尖尖,透露出一丝狡黠。
“高一(2)班。”鹿鸣指着公告栏上的某处位置说道,“顾思霖也是。”
“那我呢?”颜熙一边在公告栏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一边问道。
“当然是——”鹿鸣故意拖长了音,看着颜熙的急切地寻找,“和我一个班啦。”颜熙的脸色一下子轻松地起来,然后不自主地问:“安陌离和萧语呢?”
“……全是高一(2)班。”鹿鸣翻了个白眼,估计也只有他,能将白眼翻得那么“清新脱俗”了。
“耶!太棒了!”颜熙兴奋地拍了下手。“这样就又有人供我使唤啦。”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已是一脸黑线。“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他们的学号,你说学号是按成绩排的吧。萧语嘛,18号,她这次考得不咋地。安陌离,3号算是她的超常发挥了,我,6号,考得不错吧。1号是……何铭柯,哦,我认得她,她和我们是一个初中的,每次第一都是她拿的,超级变态。”她有陆陆续续看了几个人的名字,才想起了那双鞋子的去处,“额,那个,鹿鸣,你的鞋子我借安陌离了,她今天穿了凉鞋。你先去教室吧,我还要去一号楼等她。”颜熙转头说道,然后飞快地挤出人群。
阳光下的少年少女,格外明媚。
安陌离靠在一号楼冰凉的墙壁上,左手提着鞋盒,盯着脚上渐变蓝的鞋子发呆。除了大小之外,根本看不出这是男款还是女款。并且,格外熟悉。
刚刚到来的颜熙轻轻敲了安陌离的额头一下,一脸关切却又幸灾乐祸德地问道:“你脑子,被太阳烫熟啦?”
“没有。”安陌离迟钝地摇摇头,“颜熙,鹿鸣他的眼光怎么这么女性化啊。还有,这鞋子,我怎么这么熟悉。”
“你不会脑子真被烫熟了吧?”颜熙故作吃惊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双鞋子,是你在上次鹿鸣生日送给她的礼物啊!”
“唉?”安陌离呆住了,自己的智商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