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走回住处，封雨却忘不了每天必修的练字，慢慢写，总会有写好的时候。
封雨没有问起松尾的过去，这个世界有太多人有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你不能察觉到蛛丝马迹便去追问到底，就像这写字，每一个字他都代表一个意思，即使有那么两个意思相近的字，它们也只是不相同的两个字，不是吗？
换种说法，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还不如让它藏着，该揭开答案的时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两年来的练字，每个字都不在那般歪歪扭扭，看上去还算端正，却也远远称不上是好字，需知这与修行一样，得循序渐进，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小山部的人们，还在为上供的事而忙碌着，每个地方都有他的规矩，这是保证运转最基本的道理。
强行干涉并不是好事，你打乱了秩序，却又不能力挽狂澜，你就会被排斥，而战神便是要打乱秩序，被天所忌惮，他又没有逆天之能，结果自是不用多说。
封雨一个引气都没成的小修，又如何去改变什么？做该做的事，做能做的事，方是现在最紧要的！
就像他想杀了南老怪，完成与师妃暄的诺言，守护魔州，但他做不到，没有那份实力。
没有实力怎么办？认真修行，循序渐进方才有希望，否则一切免谈。
“天快黑了，继续调息吧。”
封雨放下手上树枝，抹平地上字迹，小山部没有纸张，更没有笔，练字只能用树枝在松散的土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饭食在松尾家已经用过，帮着婶婶整理了一天皮货，方才在饭后回来练字。
炼体也因引气失败的反噬而不得已停下，除了按法门运气，便只剩下了练字。
引气无门，已经两年了，从修行到现在两年余，连最底层的引气都没能做到，修行之路更是漫漫无期！
五日光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转眼已经过去了四天，狩猎之人眼看就要回来了，部落中人人翘首以盼，在等着满载而归，完成今年的上供，部落又能安宁一年！
准备好的皮货，灵药，已经整理完毕，只需运到都部，便可了事。
直至第五日正午，狩猎的队伍回来了，抬着猎物，牵着骑兽，猎物并没有想象中多，却也是活物居多。
上供的兽需要活的，最好是上等骑兽，炎马自是上乘，却也太过难得，一匹便能抵消一个小部百年上供。
此马通体赤红如火焰，背生双翼，成年炎马更是相传连天仙也不能追赶得上，极其难得一见，只有王部中的王室主要成员才能拥有此等坐骑。
可惜那不是谁都能遇上的，小山部也没这么好运，只是在白马群中套到了九匹野马，每个小部都有一片猎区，这些骑兽皆是小心看着，每次打猎都会注意其动向。
再有便是耗牛，此牛是用来拉车的，长有三只角，体型与水牛相当，却是比水牛力大，都部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他了，不像这小山部，水牛，便是他们拉货的宝贝。
“大人，你看这些猎物怎么样，那头耗牛可是我亲自抓的，它劲可大了，险些没有拉住。”
虎头一阵憨笑，对着封雨炫耀他的战利品。
“可惜没有遇到雏鹰，只能下次再给大人找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猎区的鹰少了很多。”
封雨摇头轻笑，有鸾儿的鸾鸟在，那些杂鹰，还不早早就躲开了？
“不打紧，以后有的是机会给我寻上一只，鸾儿呢？怎么没看见？”
封雨看了看四周，却是没有见到少女身影，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蛮与鸾儿是一起的，好似蛮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回去寻了。”
封雨点了点头，不少人前来打招呼，封雨一一回礼，他因为冰漪的缘故，在小山部很是特殊，部落之人把对冰漪的敬畏，也照样搬到了他身上，他成了仙人特使，人人称他大人！
快一年了，依旧没有人见到他不拘谨，就是这小山部的蛮，鸾儿她爹也是如此！
“大人是要在这儿等鸾儿？”
“不了，我还有些事没做，待会儿她回来，你帮我转告她，冰姨让她去见她。”
封雨轻轻一笑，虎头憨傻一笑，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收拾他的战利品，那些都是上供的物品。
冰漪找鸾儿做什么，封雨不知道，却有些疑惑，和隐隐担忧，经历了这么多悲痛的封雨，不再是那个只有倔强的少年，更多了一丝敏锐的直觉。
冰姨的事，封雨不会问，也不会说，那是他敬重的人，她做的，便是对的。
“封雨，出来，本姑娘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天色已晚，在这荒原的小山部，现在还是春末时节，神树的枝叶方才伸展齐全，所谓的神树，也不过是巨大的树木，那是神的后裔们对神的追思，它只是树，一种对神明的敬畏！
在外面，有了灵的草木，野兽，都有一个称呼，妖，妖域那儿便是妖的天下，而荒原不是。
从床上起身，停止了打坐的封雨，满是疑惑，鸾儿这是唱的哪一出？他已经猜到，冰漪定是要收了她做徒弟，她也不该是认为是他说了什么好话。
刚打开房门，封雨便被鸾儿拉住手臂往外跑，一直跑到蛮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鸾儿她家，方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来了，蛮刚打猎回来，你不累，他老人家可还累着呢。”
“我跟我爹说了，你要跟我们同行去都部，蛮爹他就是不信，现在我要是告诉他仙人收了我做徒弟，他还不骂我大逆不道？”
封雨一拍额头，原来她是担心这个，殊不知，蛮让这丫头跟着自己修行，还不是打的这主意？他要是知道，不会不信，只怕是会高兴得晕过去！
“他会相信的，我此时进去多有不便，冰姨收你做徒弟的事，最好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拜访。”
封雨的确头疼，这已经是酉时，孤男寡女，最是容易让人误会，没准别人还以为他封雨以仙人之名，拐着别人女儿谈情说爱去了。
封雨读过很多经文，思维自不是两年前可比，不必要的误会，越少越好，封雨无所谓，但他在小山部就虎头和鸾儿两个朋友，他要照顾传出流言后虎头的感受。
“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师兄？我就是你师妹咯？”
鸾儿开心一笑，却是惊动了房中之人。
蛮与蛮姨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正用双手挎在封雨小臂上的鸾儿，蛮狠狠瞪了鸾儿一眼，蛮姨却对着封雨礼貌一笑。
“大人深夜来找小蛮，不知道可有什么吩咐？”
蛮语气很是客气，也正是这份客气，让封雨一直都不自在，不怎么喜欢到这儿来，显得拘束。
“不敢，蛮连日劳累，是封雨唐突，深夜打扰，还请恕罪。”
“不敢不敢，大人大驾，还请里边说话。”
鸾儿对着封雨吐了吐舌头，放下双手，又去拉住了她娘。
“大人请坐，不知大人找小蛮是有何事。”
封雨坐着，却很是拘束，特别是看到蛮姨那喜欢的眼神，更是如坐针毡，真想爆粗口，却又不能这么干！
“冰姨收鸾儿为徒，不知蛮意下如何，特此来询问一翻，毕竟鸾儿是蛮的女儿，该与蛮知会一下。”
“什么，我没有听错，仙人要收那丫头做徒弟？你没有骗我？”
听到封雨的话，蛮的手都是一抖，这个消息，太让他满意了，满意到他都难以相信，说话都快不通泰了。
“这不是蛮所希望的吗？”
封雨对蛮眨了眨眼睛，惹得蛮一阵尴尬大笑，为封雨倒了杯水，嘴上不断招呼，大人喝水。
“这么说是真的，我家丫头被仙人收做了徒弟，那我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大人若是不嫌弃我是个粗人，也别蛮这样的称呼，叫我一声牛叔便是。”
“牛叔哪里话，我可把鸾儿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又是一番客套话，听得鸾儿直翻白眼，却也没有搭话，乖乖坐在母亲身边，看着两个男人搭腔。
“牛叔连日辛苦，我就不多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以后常来坐，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见封雨起身，蛮赶紧向蛮姨使眼色，看得封雨直冒汗！
三人将封雨送到门前，蛮姨拉了拉鸾儿手臂。
“丫头，你去送送大人。”
待走远了，封雨方才长出口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蛮的客套，即想让鸾儿做冰姨的徒弟，却又怕冰姨不喜，对自己也极为客气，不敢表示刻意亲近，现在倒好，这热情，还真招架不住！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都不愿上我家，我蛮爹真丢人，你说他是不是就是冲着让师父收我做徒弟才让我跟你一起修炼的？”
鸾儿眨了眨眼，皎洁的月光下，依旧能看到她眼中纯净的光泽。
“他有两个打算，最好是你能成为冰姨的徒弟，若是不成，也希望你能在我这儿偷师学艺。”
封雨笑了笑，鸾儿俏脸通红，前边那个她爹没说，后边这个，她却是知道的。
“最好呢，还是希望你能成为仙人的弟子，要是能和我成为一双，我和冰姨能永远留在小山部是更好了。”
此言一出鸾儿面颊通红，她娘一个劲夸封雨，她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有这么层意思，被封雨说破，只能仰头赏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我必须离开，冰姨也会离开，等冰姨伤好了，我们还有太多事要去做，也必须去做。”
鸾儿看向封雨，见他语气中的坚定，心中莫名有些酸意，虽不是就爱上了这小子，但朋友离开，自是不舍。
“那你和师父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不会我这才刚拜了师，什么都没有学到，你们就走了吧？”
“还有八九年呢，没准儿那时候你都嫁人了，我还得准备一份嫁妆。”
鸾儿白了一眼封雨，对他言中的嫁妆尽是不屑，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谁稀罕你那什么嫁妆，我才懒得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