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儿，听说凤来楼的秋梦姑娘今个又邀您上楼听曲了？我黄三真是打心底服了您呐。”
“可不是，你是没瞧见，秋梦姑娘为了请咱徐哥上楼，还把五里胡同的李员外给赶了出来，李员外当时气的脸上那叫个绿啊。啧啧。”
“旁人都是花钱听曲儿，唯独咱徐哥牛气，一个银钱不花，听得还是凤来楼的头牌!”
“哎呀徐哥儿，您有这本事，可得好好教教咱哥几个啊……”
……
方四胡同内，某间破屋中，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簇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嘻嘻哈哈吵闹着。
屋内点着暖炉，炉内燃着自制的竹炭，正噼里啪啦地响。竹炭是用山上毛竹烤成的，烧起来倒也没有什么烟味。
少年斜倚在暖炉旁的一把破椅子上，怀里抱着一葫芦老烧酒，脸上红扑扑地，喝得半醉半醒。借着炉火可以看清他的模样，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生的还算白净，但绝对称不上什么帅气迷人。一头散乱的过肩长发，一身破旧的灰布棉袄，搭起来倒有九分像个花子。
如果硬要找出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有一对很粗很密的眉毛。
‘粗眉徐’便是少年的绰号。
‘粗眉徐’的大号叫做徐阳，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个名字，甚至连他自己也忘了，也许只有每次喝得酩酊大醉时才会想起吧！徐阳喜欢喝酒。酒这个东西很奇怪，喝之前是清醒的，喝的时候便糊涂了，但若是真的喝醉了，却又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扬起葫芦猛地灌了一口酒，徐阳大声道：“哎我说哥几个，你们这都围着我嚷嚷了大半个时辰，不嫌累么？”
“徐哥儿，您看我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摸过女娃的手，您老就行行好，把您那本事教教我呗。”说话的是一身穿黄布袄的黑脸年轻人。
徐阳懒懒地瞟了他一眼，无奈道：“黄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当摸包儿，找个正经的行当老老实实做人，不然谁家的姑娘愿意许给你？”
黄三搓了搓手面露尬色，陪笑道：“这不最近手头紧么……”
摸包儿便是梁上君子，莫说黄三，这屋子除了徐阳，其他人都是干这个勾当的。这也没法，谁让他们打小就是在这九龙城摸爬滚打的小混混呢！除了偷鸡摸狗还真寻不出个好去处。
徐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能寻个好前程，我就去卖酒的张老伯家做媒，将他家的小女翠儿说来给你当媳妇如何？”
“哎呦，多谢徐哥，多谢徐哥！有您老的保证我就放心了。”黄三大喜，大黑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红晕，他对那张翠儿早已心仪很久，只是碍于自己出身不好一直不敢开口，不过既然徐哥开口了，这一切便不是问题！
“明个做完最后一票，老子就洗手不干，重新做人！”黄三放出豪言。
“还有徐哥儿，您最近的酒钱，我黄三也包了……”
徐阳闻言只能无奈一笑。
……
夜深。
诸人早已散去休息。
徐阳则眯着眼，痴痴地盯着那扇脏兮兮且折了把的木门。
门外正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此时葫芦里的酒也已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又是一年腊月时，却不知家在何处？”
徐阳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家’这个词，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又或许那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家。
“谁会想到当朝柱国，镇北大将军徐延虎的三儿子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徐阳望着满目的凋敝残垣自嘲一笑。
徐延虎这个名字在青华国可谓如雷贯耳。北方三郡的小霸王，权倾朝野的异姓王，真元境的修仙者……无论哪个名头拿出去都能吓死一片人!
生在徐府这样的豪门大阀里，本该是极其幸运的！出生时便地位尊崇，一生富贵无忧，前途无量，常人艳羡不及。
徐阳却是个例外，他宁可生在普通人家，也不愿做徐府的三公子，只因他无法成为一名修仙者！
修仙者神通广大，在青华国拥有崇高地位，上可立于庙堂之上参论国事，下可圈地封侯不受俗法约束。很多人想成为修仙者，但成为修仙者的难度极大，百万人出其一也并非什么罕见事。
按理说以这种概率徐阳无法成为修仙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因他出生在徐家，情况又大为不同了！
徐家乃青华国四大修仙家族之一，是拥有‘仙根’传承的！
世家弟子凭借仙根传承，很容易获得修仙者体质，所以他们这类人成为修仙者简直易如反掌！徐延虎共有四子一女，却唯独徐阳无法传承仙根，这在修仙家族中反而成了稀事，被人当作一大笑柄。
徐阳清晰地记得，传承失败那日，父亲徐延虎看见他所露出的那一脸厌恶。
……
“张老伯家的烧酒后劲儿果然足。”徐阳忽然觉得脑袋开始疼了起来，他本不愿去想这些烦恼事，可是却又忍不住去想，这让他很痛苦。
“算了，还是出去练会剑吧。”徐阳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他的爱好并不多，准确的说只有两个。一个是喝酒，另一个便是练剑。
喝酒可以让他忘尽烦恼，练剑亦是如此。
腊月寒风摧树，白雪早已覆满庭院。
徐阳脱去身上的棉袄，露出里面的瘦小身躯，迎着寒风，精神一下子清爽了不少。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一把非常怪异的剑，剑柄很长，足有成年人三只手掌的宽度。三尺三长的剑身漆黑如墨，比这黑夜还要深上几分。
徐阳当年第一眼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还给它取了个亲切的名字—‘小黑’
握着小黑，徐阳整个人的气势慢慢地变了，眼神变得十分专注，气质也开始冷冽起来，就像是一只不容外人近身的孤狼！
“先从长生剑诀练起吧！”徐阳目光一动。
徐阳虽然无法成为修仙者，但其自幼喜欢剑法，徐府‘天武库’中所藏的数百剑术基本被他学了个遍。若单论剑法，即便徐延虎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剑舞雪飘。
徐阳就像一只夜里的精灵，人起剑随，一招一式皆恰到好处。夜空的飞雪也似随着他的剑摆动起来，形成一股股涡流涌向四方。
他的剑越来越快，剑锋激起的雪逆风而起，甚至削掉了院里那株歪脖树的枯枝！这一刻徐阳居然消失了，准确地说是与剑融为了一体，人即剑，剑就是人。
若是有外人在此一定会叹为观止。
这少年的剑法竟已到了传说中人剑合一之境！要知道，这是许多真元境强者都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
何况徐阳仅仅只是个凡人。
……
次日，徐阳直待日上三竿才睡醒，许是昨晚练得太狠，此时背部居然还有点酸疼。轻轻舒展了一下腰肢，见破屋中早没了人影，于是拎起酒葫芦就欲出门。
这时正好几个年轻人迎面走进来，瞧见徐阳立马笑道：“徐哥，您起来了？这是要出去打酒呐？”
徐阳‘嗯’了一声，也不理他们，刚擦着身子走了过去，忽然又想到了一事，便回头问道：“黄三呢？”
“这不听您说要给说媳妇么，那小子都快急成猴了，一大早就出去踩点，说是干完最后一票就改邪归正呢。”一人笑道。
徐阳摇了摇头：“哎，还最后一票，我看呀，迟早被你们整出幺蛾子来！”
几人讪笑，另一人连忙转移话题：“徐哥，您这天天喝酒到底喝地是啥滋味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们几个懂个蛋！”徐阳笑骂道，转身离去。
见徐阳走远了，一人瞧着其背影悄声道：“你们说徐哥天天老烧酒，比我还不修边幅，秋梦姑娘咋就那么看重他呢？”
“难道秋梦姑娘就爱这样的？”
“不行，我也去整两坛老烧酒喝喝，保不住秋梦姑娘转眼就看上我了呢！”
“你就做梦吧你，秋梦姑娘要看上那也看上的是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