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深,酒尚温。
檀香缭绕,琴音未去,桌案上撒了一滩水渍,一只通体雪白的猴子坐在上面,两手抱着酒壶,用舌头好奇的舔着壶嘴,却砸吧不出水来。摇了摇,朝壶口里瞅去,随即倒提酒壶,张大嘴巴对着壶嘴,等了很久,终于有酒水滴进嘴里,猴子顿时欢喜得抓耳挠腮。
单葛衣坐在瑶琴边,穿着淡绿色的衣裳,披着白裘,她的手刚从琴弦上离开,此时目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年数颇大,老实坚毅。一个年数较轻,一脸凝重。
此二人正是当初在秦寻帐下统领新卒的单燕、单济,如今一个被编进了陷阵营,一个被收到了成廉帐下,成了成廉的副将。
看着单葛衣那消瘦的脸庞,单济嘴唇微动,再次问道:“三郎,你当真要这么做?”
单葛衣闻言叹了一口气,双目怔怔的看着琴弦,轻声说道:“如果我没下山,如果不是小弟年幼,如果不是我选了他,也许我们还在单父城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认定了他,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辱沉寂?”
“吕布欺人太甚,夺人兵权,抢人部曲,分明是范了大忌!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追随!”单燕站了起来,解下佩剑按在桌上:“反正我单燕只认了一个主公!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次退缩!”
单济低着头一直在沉思,二人的目光也紧紧的盯着他,过了好半天,单济才长叹出声:“你们要去便去吧,我不能带着族人去送死,总得留点火苗吧?”
单葛衣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是,我不能带走所有的人。若事情泄露,你便向吕布告发吧!”
“唉……!”
单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乘着夜风回去了。白猿小六跳到单葛衣肩上,抓着自己的尾巴去挠单葛衣的脸,想逗自己的主人开心,然而捞了半天,主人却无动于衷,小六垂头丧气的跳到琴边,伸出两只爪子乱拨着琴弦。
单葛衣目视着单燕,对他说道:“准备死士,子时出发。”
“喏!”============关中,长安。
一月初,李傕猜忌樊稠勇猛又得人心,故意设宴相邀,趁着酒醉派自己的外甥胡封刺死了樊稠,让李蒙、李利接管了樊稠的军队。李傕的权势大涨,就连郭汜都很顾忌他。
吕布派侯成、元景入关面见天子,因大雪封路,直到一月下旬才到了长安。侯成先带礼物求见李傕,李傕知道是侯成求见后,却拒绝接见。
铩羽而归后,听从元景的建议,先去结交李傕的侄子李蒙,李蒙为人豪放尚勇,以前非常崇拜吕布,侯成见到李蒙后对他说道:“关外诸侯听说你叔父挟持天子专权,个个都很愤怒。左将军袁术欲学曹操,发檄文联合刘备、曹操、张扬、马腾等诸侯入关讨伐李傕,好与袁本初一较高下。如今我主公特意为你叔父分忧,你叔父却不见,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蒙回去后告诉李傕,李傕听后又惊又怒:“为了结交袁术,我授左将军,假节,进封阳翟侯,派马日磾授他符节,他却把马日磾关押起来。如今又联合诸侯打我,当真气煞我也!”
李蒙说道:“叔父与吕布曾为同僚,只是当初吕布信了王允那个老匹夫的话,才与您交恶。如今吕布屡吃败仗,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次前来我看还有几分诚意,叔父又为何不见呢?”
听了李蒙的话后,李傕便招侯成前来,向他询问吕布的意图,侯成便道:“吾主如今寄人篱下,凡事都要看刘备脸色,心里很不痛快。派我来长安为的就是和你私下结盟!只要你封我主为徐州刺史,到时候我主便攻打徐州,扰乱袁术的计划!”
李傕听后大笑:“原来吕奉先欲图徐州耶?这事我准了,明日便上表改封吕布为徐州刺史(吕布先领过兖州牧)。”
送走侯成,李傕私下对李蒙说:“吕布也就这点本事了。”
第二日李傕上表天子,议封吕布为徐州刺史。天子用印后询问:“朕闻吕卿派使者入京,为何不见朝贡?”
李傕面色难堪,当着朝廷众臣的面狠狠的斥责的了天子两句。散会之后,天子找伏完哭诉:“李贼欺朕太甚!竟当着朝中大臣的面斥责朕!”
伏完劝慰道:“天子毋忧,李贼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您不是打听吕布的消息吗?如今他的使者就住在老臣的府上,还带上了送给陛下的贡品,只是因为李傕不许使者面见陛下,才留住在老臣府上,让老臣转告陛下。”
皇帝忙让伏完带使者进来,伏完出去不久,带上侯成、元景二人。二人大礼参拜之后,便献上明珠、玉璧等贡品。皇帝收纳后大喜,元景趁机说道:“吾主得知李、郭二贼霍乱朝纲,早就想带兵杀进关中。只因势弱力微,不得诏命啊!”
皇帝叹道:当初若不是吕卿,朕还受董贼摆布。
又问有何困难之处,元景答道:“吾主本来已经与左将军袁术约好出兵讨逆,只是因为徐州牧刘备几次出兵骚扰,使得袁术脱不开身。如果陛下能把广陵郡封给袁术,他应该很快就会出兵!”
天子询问:“刘备是何人?”
元景答道:“刘备本是幽州涿郡涿县的一个织席卖履之辈,在讨伐黄巾的时候立了的点战功,就到处宣扬自己是皇室后裔,借此蒙骗了徐州牧陶谦。如今窃据徐州牧之职,经常出兵攻打周围诸侯。”
关中消息闭塞,天子听后大惊:“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元景说道:“就是如此。”
天子又问了关外诸侯的情况,元景一一作答。之后封袁术之子袁耀为广陵太守,又觉得不能亏欠吕布,改封吕布为右将军,假节(以前为奋威将军)。诏书下后,二人告辞。回到府中,侯成对元景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先生果有大才!”
诏书拿到,便已经大功告成,就在准备回程时,元景却突然得了急病,侯成见元景病重,只好派侍从在长安照顾,自己先起身回程。
侯成走后,元景前往李傕府中求见,李傕惊疑道:“你不是吕布的副使吗?又为何偷偷见我?”
元景说道:“使者此行明面上是为了和将军结盟,实际上是为了偷偷面圣,一是讨要官职,二是求天子诏书。吕布欲用天子诏书召集群雄讨伐您!袁公路实为托词也!”
李傕听后大惊失色,问道:“吕奉先何来这么多诡计?”
元景道:“此非吕布之谋,实乃陈宫之计也!陈宫乃兖州名士,博学多才。如今吕布穷途末路,寄居人下,只有用此计才能挽回声名,还可以借诏杀人!大司马(李傕的官职)若不信,明日朝会上质问天子,可有加官下诏之举?”
李傕将信将疑,元景退去后。李傕第二天面见天子,当面质问天子。天子吓得惊恐不敢说话,看到李傕拔剑逼问,只好哭着点头。李傕勃然大怒,立即调遣甲士去追侯成等人。
回到府中,元景又来求见,李傕惊问:“你何人也?为何要帮我?”
元景道:“我实乃秦牧之心腹。”
李傕问:“秦牧之又是何许人也?”
元景说道:“其祖父名秦硕,曾封侯;父秦豫,亦为县伯。如今为吕布帐下中郎将,咨议参军。因吕布嫉贤妒能不肯重用,所以常有弑主之心!”
“什么!弑主?”
李傕先是一惊,后又大笑,笑到眼泪横流。等笑够了,才拭泪说道:“弑主好啊!吕布就是靠弑主出名的,如果死在自己部下手中——哈哈哈……太妙!太妙!”
“如果大司马觉得妙的话,还请助我主公一臂之力!”元景跪地大呼。
李傕一下收敛了笑容,冷冷说:“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元景从怀里摸出一物,捧在头上。李傕伸手接过,惊道:“这莫非就是先帝赐予窦氏的云龙玉璧?”
元景答道:“然也!”
李傕让人收了,元景见李傕还是不说话,于是又从怀里摸出一物,郑重说道:“此物乃无价之宝,献给天子封侯亦可!”
李傕取过一看,见是一幅长长的卷轴,名为《天地图策》。图中绘有山间地图,上面以线条为图,附以小字。上面的字迹虽小,偏偏又看得清楚,李傕看后说道:“皇宫里虽也有天下江山图,但足足有十几丈长,看地图时需去鞋脱袜,站在地图上细观,不像此图,不仅精妙完整,而且容易携带,果然是无价之宝!”
李傕派人收下后,对元景说道:“我虽不知秦牧之何许人也!但他是吕布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朋友。对于朋友,我向来不会吝啬!说说!他想要什么官职?”
元景抬起头,看着李傕:“建武将军,假节。琅琊伯兼开阳太守!”-------------------------PS:建武将军是杂号将军,琅琊伯和开阳太守不过为一郡长官。至于为什么是开阳呢?你们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