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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过后,所有的人都累散了架。
阿彩还得坚持做全家人的晚饭。
“真没想到是你,我一直以为是小菀……”皇后意外地出现在灶屋里,眼睛里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感激。
“今天大家都忙坏了,我只是帮小菀的忙……”阿彩一脸慌乱。
“善柔。”皇后祥和地拉过阿彩的手,“你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里里外外是好帮手,这一路上多亏了你。其实我也应该理解,我做太子妃那几年,表兄的家境不是很好,直到我做了皇后才有所改善,那些年你也是跟你爹吃苦过来的,也可能因为如此,没念过什么书,这些我都理解。”
娘娘,不是这样的。沈老爷再苦也不苦孩子,虽然他养的姨娘多花银两的地方多,但他最舍得砸银子的还是请各方名师回来教导小姐,沈善柔是真真正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你知道我其实是你生平最恨的丫头,就不会如此感激我了吧。
那样尴尬,于是阿彩岔开话题:“娘娘今晚想吃什么菜……”
“不记得了吗?你应该叫我大娘。”皇后打断她,用充满爱怜的眼神望着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有你这么个乖巧的女儿,是我的幸运。”
随即皇后话峰一转:“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跟李偌不要走得太近了,即使出到这宫外,你仍是被废掉的太子妃,这是皇令,无可更改。原谅我这么直接,我现在不是以一个皇后的身份在命令你,而是以一个为人母亲的心来请求你,为了让他心无旁骛,为了他的将来,我觉得你们还是做兄妹比较好,你认为呢?”
皇后的先礼后兵,变脸速度之快,让阿彩一时招架不住,那个字重如千斤,从阿彩口中慢慢地挤出:“是……”
但在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不是以一个废掉的太子妃身份在答复你,而是以一个代嫁的丫头!太子本来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娘子是沈善柔又不是我。我想离开很久了!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吧!不对,我为什么要走呢?要走在长安就走掉了,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才走多冤枉,我偏不走!我就要跟你儿子在一起咋的?我就要缠着他,往死里缠!
阿彩忿忿地抱着一堆太子和平王的衣服来到河边洗,懒懒的摘些皂荚扔进木盆里,拿着捣衣杵使劲的捣、敲、打,一下比一下大力。
“怎么,打算把我的衣服捣坏让我明天光着身子上街?”身后走来一个人,带着坏坏的笑容。
阿彩一直倔强紧闭的小嘴一弯,笑容勉强。
“离开长安的时候,我特别沮丧,每到一个客栈留宿就会趁夜深人静时跑到树林里用剑使劲砍树发泄,沿途的树被我削满了这个符号。”没有刻意去探知她因何事郁闷,平王只是自说自话,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Z”符号,“但是后来我想,哎哟,坏了,这不是给追兵留记号吗?就停止了自己愚蠢的行为,去接受这个事实。”
阿彩被逗得咯咯地笑了:“我打算把你的衣服也捣出这个符号来。对了,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几百年前的人刻在龟甲兽骨、陶器玉石上或者铸在青铜器上的许多奇异符号中的一个,代表着复仇。”李仪把树枝上的叶子一片一片摘下来。
复仇?我找谁复仇去?沈府管家?张公子?小姐?太子?皇后?贵妃?阿史卜石?阿彩在心中盘算来盘算去,发现竟没有一个复仇的对象。
“不知道你不开心的原因是不是跟我一样。只是……”李仪将树叶递给阿彩,抛个媚眼,示意她扔。
阿彩接过,扬手一洒……树叶飘散风中,落在水面上,随水流逝,渐行渐远……傍晚落日的余辉映照水面,映照两人的脸……
平王的温和笑容一如这春日暖阳:“就算无法改变命运,这一生只能如这落叶般无奈,被风牵引,随波逐流,又如何?一边飘一边想办法改变,实在改变不了就算了,就这样随风飘顺水流,看我可以流到什么地方去,可以去到什么地步,就算结果很糟,我也算是沿路观赏过岸边风光。这是你告诉我的。”
他还记得我那番胡言乱语。阿彩莫名感动,由衷一笑:只是他说得比我说的好听多了呢。
“来,我来洗。”平王指了指那堆脏衣服,边说边卷起了袖子。
“不要吧。这些事不是男人做的。”阿彩连连摆手推拒。
“没有什么事男人不可以做。”还有那无法出口的后半句——特别是为着心爱的女人。我那信口开河的甜言蜜语呢?怎么对着这个女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平王不由分说拿起木盆里的捣衣杵敲打起来……
阿彩看着他笨手笨脚捣衣的样子直发笑……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客栈,看见太子正黑着脸在门口等着。
“到正厅集中,有事宣布。”太子的心,那叫一个风中凌乱,他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