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车里的几个女性工作人员尖叫了起来,晕晕乎乎闭着眼睛的冷言被这尖叫一吓,睁开眼睛的一瞬,车已经翻了下去。
雨混合着石块、泥土砸在车上,车子很快就被掩埋了大半,碎玻璃落在车轮旁,上面还沾着大片的血迹。
“《明星版上山下乡》节目由于遭遇山区泥石流,目前暂停播出……车内遇险人员确定为三男两女,而节目女嘉宾冷言暂未寻到踪迹,目前救生人员正在山下寻找尸体……”
从来不看综艺节目的墨清,因为冷言参加了《明星版上山下乡》的综艺节目,第一时间便搜索了节目信息,却没想到搜出来的竟然是个噩耗。
他握着鼠标的手不可控制地抖了几下,便立刻拿起办公桌前的手机,在联系人一栏的首位“从前慢”备注名上快速按了一下,里面却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有些难以相信地又拨了一遍,里面还是同样的一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张秘书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进来,看到墨清拿着手机,眉心紧蹙,眼里露出难得的慌乱。
“董事长,这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清急促地打断,“小张,帮我订最近时间段去*省的飞机票。”
“董事长,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是关于新项目研发……”
“全部交给崔浩处理。”他的语速很快,语调有些不稳,但一双眼睛却十分迫人。
张秘书按照墨清的要求,定了个下午1点多飞往外省的飞机票,同时将一系列自己着手的方案移交给了崔浩。
下午3点多到了外省,墨清从路上拦车说要去山上,司机却都不愿意去,说是山上因为泥石流封路,车子无法通行。
他只得徒步往上爬,连天加夜的大雨让地面变得十分湿滑,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有好几次,他险些从上面摔下来,却仍然不放弃地往前走。
从晚上一直走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摸到出事地点,车子已经被压得变形,车轱辘旁全是碎掉的玻璃,他走进去,蹲下身,拿起碎玻璃片,一想到上面的血迹有可能来自于冷言,心里莫名地抽痛。
他不经意瞄到车底一个白色的手机,取出来一看,手机上贴着幼稚的贴纸,他认出来,这是冷言的手机。
这真不是一个好发现,她的手机和人不在一处。
将手机放进口袋,他站了起来,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根据车辙的痕迹,还有石块滚动的幅度以及网上提到的冷言坐在靠内的座位上,他确定,冷言不可能滚到山下,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他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可这希望却让他愈加忐忑不安,他想要找到她,又害怕找到她,害怕找到她的尸体。
用手扒着拦住道路的碎石,双手因为石块的磨割变得血肉模糊,可眼前的石块却不减反增,山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滚石块,他扒石块的速度越来越快,却赶不上石块滚动的速度。
风和雨又开始新一轮的侵袭,淋了一夜的雨,他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一团,白衬衫贴在结实的肌肉上,染了些脏污,看起来有些邋遢。
他的洁癖,在面对这座大山,面对可能痛失他的挂念时,完全失效了。
明明还是白天,可因为风雨,天色却异常昏暗,他终于在扒了3个多小时后,跨过碎石块,抬眼望去,一片灰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又累又饿,再加上刚刚被滚落的几块石块击中双腿,他走路的姿势异常难看。
他贴着陡峭壁沿走了一段距离,不远处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烟囱顶,他刚想加快步伐时,他头顶的大石块突然往下塌了下来,他本能地别开头,因为腿伤,来不及躲,石块已经压住了他的后背。
他就这样倒在了峭壁沿,还没感觉到痛就毫无知觉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他7岁那年追赶着一辆绝尘而去的汽车,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18岁那年,他在槐树下抬眼看见一个睁着小鹿般懵懂的眼睛陶醉地捧着下巴的女孩,那一刻,那个女孩闯进了他孤独的世界。
又梦到22岁那年,一向严厉的父亲躺在病床前第一次握紧他的手,眼里有焦灼和期待,迟迟不肯闭眼;躺在冰冷暗间的姐姐睁开双眼第一句话就是:“他来了吗?”
陪在他身边的人,他遇见的人,在梦境中一闪而过,留给他的只有黑暗和绝望。
他只有她了,可那个她,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种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体会,一点也不想……
“墨清——墨清——”
很远很远的声音,她很少这样喊他,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喊他的名字,一定是梦……一定是梦,他这样想,迟迟不肯醒来。
“把这些草药蒸熟捣碎,敷在伤口上,一天换三次……”有些老迈稳重的声音,这是山里的王大夫,大家都喊他王叔,30多岁志愿上山为山民服务,一待就是几十年。
“王叔,他什么时候能醒?”冷言满脸忧色问道。
“脑子没摔坏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醒,我刚刚检查了一下,都是些皮外伤,腿伤得比较重,额头只是擦破了一点。”王叔说完朝着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不要命了,山路这段时间都封锁了,还敢往山上跑,要不是碰到我去附近采药,就最近这大雨大风的,说不准就把他给折腾到山下,摔下去可就连尸骨都没了……”
王叔说得这么恐怖,冷言倒抽了一口凉气,露出感激的神色,“王叔,谢谢您救了他,他醒来,我一定会让他亲自登门道谢的。”
“道谢就免了,”王叔摆摆手,“还是让我老头子清静清静吧!”
王叔说着转身离开了小木屋。
冷言拿着王叔给的草药走到灶房,大锅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在挥舞大铲炒菜,见冷言走进来,忙关心地问了句,“你家那口子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