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郭棋总会偷偷的在心里说我爱你。分开之后,她再没有想过这三个字,她想,哪怕他们重逢,她也永远失去了说这三个字的力气。
郭棋大学是生物工程专业的,很冷门的专业,虽然学校招生时标榜的是百分百就业率,但是郭棋还是任性的变成了那不应该存在的百分之零。倒不是郭棋读书不用功,只是她毕业的时候,曾经实习的那家公司不幸破产,她本来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后路,恰恰又碰上她妈妈被查出乳腺癌,家里最难熬的时候也就是那短短的几个月了,为了给她妈妈治病,每天三千五的化疗费,每星期一万的药费,郭棋家欠了亲戚一大笔钱,后来郭棋妈妈走了,郭棋也磕绊着毕业了。如若中规中矩的找一个符合她专业的工作从底层坐起,显然没有办法短时间之内还钱。而郭棋家和亲戚之间并不算多么亲近,欠着这么一大笔钱,虽然亲戚没有明说,可是从他们经常打过来询问的电话里,那种语气,郭棋不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她需要尽快的赚钱,还钱,重新变成一个自由人。
所以郭棋一边寻找高薪工作,一边听从亲戚的建议把自己挂牌出售到了保姆公司。
虽然她不是专业的家政学校毕业,但是名牌大学毕业,没有不良记录,精通英法两国语言这几个名头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出售力。
一开始是有一家中外结合的家庭看中了她。他们有三个孩子,最大的七岁,最小的两岁,请过许多保姆,都没有合意的,不是主人家嫌保姆不能很好的交流就是保姆嫌弃主人家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虽然这家人开的佣金并不是最高,但是相比一般家政人员的工资来说已经是相当优渥了。
郭棋一开始就做的很好。她和主人之间交流没有障碍,亲和力也足够高可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她做菜手艺相当好,中餐和西餐都能完美把握,被主人家极大的赏识。她做的不是全职,只是上午和下午几个小时分给这户人家,晚上的时间她在一家gay吧做侍应,这份工作是她在大学认识的一个gay蜜介绍给她的。相对于普通酒吧来说,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子来说,反而是这种gay吧更安全。这两份工作都是按小时算工资。前者是每个小时4美金,后者是每个小时3。5美金。她每天能做满15个小时,大概每天能赚57美金左右。她的花用除了房租之外几乎没有,她不买衣服,也不吃零食,时下女孩子总有满满一抽屉的化妆品,而她只有一瓶大宝,还不常用。
每个月能还一万块,这种日子她过了一年半,欠的钱不过还了十分之三。当然这不算利息,中国式亲戚之间总有一种隐秘的默契,知道借了对方的钱之后自觉还利息,不会特别多,毕竟亲戚之间的脸面还要顾,但是也不会恬不知耻的当作没有利息,人生在世,情面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次不做好可能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重来。
郭棋的算数不是很好,但是每个月要还的一万块从来不会忘,多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她还是谨慎的都存在银行里,逢年过节能多还他们一点是一点,也就当是给他们过年。
但是仅仅是一年半,后来她的主人家出国去定居,临走前给她一个很大的红包,承诺以后如果她去英国会好好招待她,她笑着答应了,但是不过转眼就放到身后,对于她这样还欠债累累的人来说,出国旅游什么的太奢侈了,她连想都不曾想过。
因为前一户人家的良好记录,郭棋很顺利很快就得到了给另外一户人家做事的机会。这户人家显然比之前那一户要小气一些,给的工资比不上前一户,但是工作也相对轻松一些。主要要照顾的对象从孩子变成了老人,从辅导教育变成了陪饭聊天。有些老人有时候脾气不会特别好,他们会自责于自己的无用,对外表现反而是发脾气,他们害怕被忽略,害怕被遗忘,总是要做很多事来变相表现自己的重要性。
他们好像更需要别人的目光注视,甚于他人对自己的体贴照顾。他们从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相反会做很多事情只为证明自己没有老,证明他们没有向时间低头。
郭棋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老人已经古稀之年,却并不服老,总是想着偷偷溜出门去练会太极跳会儿广场舞,只是他也知道,子女对他独自出门是不放心的,以前请过的保姆总是把他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这个不准动那个不准碰,把他管得死死的没有一点自由,他自己去中介找到的郭棋,因为郭棋照顾过洋人家庭,所以他觉得郭棋会是一个思想比较开放的新时代保姆。
幸运的是,他的确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