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机（1）
跟时下流行的各种运动习好不同，梁华京校长的健身方式就只是最古老的书法。不需要任何时尚高档的奢华器械，也不需要各种冠冕堂皇的团体组织，除了日常工作的应酬打点，他的所有爱好也就只是这唯一独特的泼墨人生。
把一门精深的艺术修为，坚持成为一份健身方式，即便是在当下的中国，也并不算是多么落伍。持之以恒的事业追求，珍惜当下的心情写照，他从来都很看重这份古老传统的坚持与葆有。心情最需要的是平静，生活最需要的是内敛，工作最需要的是张弛有度，如此也是时刻保持一种最高效率的工作或创作的方式。
一直延续下来，当然是受益匪浅。笔走龙蛇，水墨山河，确也可以静定心思调息，甩开膀子用力。既不必多占地方，亦能文武兼益，每天早上都要涂抹几笔，方方面面地纵横驰骋一番，也就越来越有了说不出的潇洒得意，再也不是当年那些克制隐忍的自我矜持了。
最近几年逐渐流行起来的国学热潮也颇中他的意，为此，他也在不遗余力的附和提倡，追随捧场，也还为学校国学院招徕了许多颇为知名的当代大家，即此海天大学也就因为这一尊尊鸿儒，而有了许多分外响亮的名声。国学热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就时兴起来的。各位风生水起功成名就的大腕们，不遗余力的顺势造势推波助澜，也的确让人感戴钦敬，膜拜一番。
这也或许也是颇有经历的现代人们，经过充分的醒悟与觉察之后，重新选择终究归属的一个好风气，好方向。正是人心所向大势所归，不得不如此的吧？即便在那些历来所谓的后生可畏看来，我们渊深博大的古人那里，也真的是有着数不尽的精金美玉的无尽宝藏。即可滋润沾溉受益匪浅，也还能耀武扬威眩惑夸赞一番。
也许，作为这份鄙薄生命的真正基因和肌理组成，那些浸透岁月沧桑的古老典籍，不光是一种文化承载，一种哲理精神，一种文明方式，更应该就是我们现实所在的全部由来与根本持守。只是，如今江河日下的难堪大用，却也成为不容讳言的确凿事实。虽然有着多少颂圣主题仿佛就吻合了嘈杂张扬的时代，也已经把圣人的学院开遍了全球，却又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而愈发地貌合神离和隔膜起来，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伤感再三。
与一般的把传统经典下降为大杂烩一样的心灵鸡汤不同，苦心孤诣的梁华京也有着自己的独家言说。他本着素来就一直提倡的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来郑重立论，发掘出颇有时代精神的现代养生学的宏大意义，也还有许多方面的趋奉和帮衬，于是也就有了各个方面的养生实践内容和产业拓展规划。几番推广提倡，就把能量充沛的身心滋润，奋发昂扬的灵魂洗礼作为最基本的内容。溯本求源的重大发现，俨然就是找到一份切合实际的接受与化育方法。
梁华京身体力行的实践经验就已经慷慨证明。对于传统书法的学习创作于经典笔录，作为从未间断的日常修为，不啻真的就是一种十分不错的健身选择。作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修习养生，静心静意，肃然穆然，也完全就是老少咸宜惠而不费。
至于外界评议所谓归之养生方面的诸种实用，也有些像是人们都还大力提倡的近乎废物利用的功能再造，这场运动颇为不赖的啊，就跟深入人心的广场舞大妈蛮有一拼！这在梁华京自然是不足计较的。所谓糠秕糟粕，取舍在我，也就不妨油盐酱醋，各取所需。每一双脚步，只要走得出来就是一条路。走的人多了，还就成了一条通天的大路。
最为宝贵的是，他自己有着养生保健方面的不凡觉醒与独到领悟，也已经受到许多良好的裨益与滋长。就如同他的出手不凡的书法造诣和精神志趣，但他也还在不断地历练着，积淀着，蕴蓄着。
洇染熏沐，砥砺奉行，这在梁华京已经并不再是磨砺与体会。一支举重若轻的毛笔在手，就是一支挥洒自如的长虹宝剑，激昂文字当然也一样可以指点江山。而闪转腾挪大汗淋漓之外，也还能由着自己的属意与心胸，自由自在地意气风发血脉贲张，来一个全身心的燃烧，释放，让心情更加舒畅，让关节完全通透，如此登峰造极也不啻就是颇有领导群伦的马拉松。
也有懂行的人们奉承说，即便一把真的宝剑，那些劈来斩去的所谓招式，也只是玩几个花儿，划几个刻板套路的空响儿吧？而宛转笔锋的游走舞动，斑斑墨渍却是落在了平整滑润的宣纸上。说句不怕过火的玩笑话，任人浏览把玩也罢，随意馈赠流传也罢，这可也是在创造不菲的价值。梁副书记的墨宝，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举世品牌啊！
当然，在梁华京看来，最宝贵的也只是这种经年累月的恒定坚持。累积的本身不仅仅是毅力和信心的执着，能力和水平的证明，更是一种生命力量生命质地的攀升与递增。现实生活是一种常态，或许并不会每天都有新鲜感觉，但是每天的创作与挑战却就是一副全新面孔。
这总是能让他充满无穷的活力。宝剑的锋芒毕露，哪里能如自己的精神抖擞志高气昂？劈空的啸声留不下任何的痕迹，若有什么不足自己也不会及时发现和调整修正，而切实的存证则可让自己的各种努力一目了然。胸臆指间，亦仿佛有徐徐的生气喷薄而出，继而蒸腾弥漫的了。
是不是真的这样？我们也只是站在我们的角度真诚仰望，或者不知深浅地妄自揣摩罢了。这不免就有些大胆冒犯。不过，就我们这些一般般的妄自菲薄的黄毛小子来说，能有几笔好字，或者好的揣摩，搭配，垫垫底儿，提提气儿，也的确是一种十分不错的抒情与尽兴，不妨就是一天的好心情，好生活，好工作。
仅仅这份畅快与新鲜就值得付出更多的努力，而那份随着心境分明变化的欣喜或者满足而外，怎么不会有一种腾腾而起的力量在心里潜滋暗长呢？如果说是一种颇有况味的自励和表达，应该也不过分吧。恐怕这也是梁华京书记之所以拥有如今的辉煌与成就了。
一管普通的墨色是可以成就很多很多的，古人，今人都曾做过最有力的证明。人生也不过就是变着法儿施展这管所能有的些许墨色吧？是继续发扬光大，还是沉积蕴蓄？是高挺傲然，还是萧索枯淡？是明媚光洁，还是滋润丰厚？这在梁华京可是每每都能有好的发挥。每每都能有着最好的选择。急徐涩滑，笔走韵转，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内容，不同的收获，不同的砥砺与进境。
日积月累下来，他不仅能在历朝历代各位书法大家的世界里畅快游走，明其短长，饱濡营养，他也的确能够达到一种出神入化挥洒自如的境界，能够把各种笔意熔铸为自己的篇章和画幅，如此也就仿佛汇聚了各位先贤的全部生命和力量，足以驰骋人间磅礴万物。
达情尽意，游刃有余。他也能上手各种草莓花卉，飞鸟虫鱼。颇有骨感的菊花花瓣，也就能很好地展开或柔曼或劲道的线条。这就把屈曲缠绕的钢筋铁骨一团乱丝，点化为一幅锋芒毕露的墨菊。
方正劲健，势焰淋漓，亦层次分明，序列井然。盎然纸页的蓬勃生气，浓烈墨香强劲弥漫；美丽大方的活泼姿态，仿佛那幽栖的清芬扑面而来，确实十分不错。这份得心应手让他有着许多的感触，红润的脸色仍然浮动着喜不自胜的无尽笑意。
最晚开放的墨菊一向是高人雅士的喜好，质朴无华，端庄稳重的品格与逸气，已经在他的挥洒之中流露出来，散漫开来。寥寥几笔之后，梁华京还即兴题了一阕韵语：
猎猎清芬在，凌寒次第开。
莫言春芳美，傲霜更精彩！
这原本是打算今天学校菊展当场送出的贺礼。周末出席海大校园的菊展开展仪式，本是他的既定安排。作为省里主管文教的副书记，这可不是什么亲民路线形象工程，首先就是学校自己的事情，是旧有的惯例。二来大家一起赏赏菊花，品评鉴定一番，也可以更好地融入或者营造现实校园的生活氛围和学习风尚，这也是他一贯的提倡和用心所在了。
能够大胆地放手让左家的兄妹来办，这是给孩子们历练成长的机会，也是很明显地提升了标准和规格。这也与他的一贯风格颇为符合。
梁华京认为，现今的学校，传授探讨的不应该只是学科知识，不应该只是科技攻关，更应该是生活，生活的质地，生活的品位。学会最现实的生活，以及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的方方面面，也正是他所积极提倡的，古人立功立言立德这三立之外的立人。
这有些像把人拉回这块坚实的大地似的。他一直认为，所谓的传道授业解惑，也只是为了最适宜的育人而立人。历史发展至于今天，一概云云总总不必细说，而无论怎样的人类发展社会进步，怕也只能先求立人再求其他。而梁华京所说的立人，也就是要从最基本的生活层面做起。
担纲了自我生活，也就是担当了整个世界。人们需要先拥有一份基本自足的生活，才好再在各个方面良好地展开和更大地发展。生活的方方面面，生活的基本品质，和生活的基本姿态，以及种种相关的实用，普及，与升华提高，也正这个立人的根本所在。所以也就不妨以倡导现实生活入手。
如何运用时代发展的科技成果来成就更加美好的生活，已经成为梁华京当仁不让的办学主张。或者这也是耳闻目睹了太多高不成低不就的学子们，在走上复杂社会面对现实生活的种种无能才会有的痛心感悟。生活事业化；事业生活化这几乎就是他鼓励他的学子们的口头禅。
他希望他的学子们能够明白这一点。置身学校的时间是短暂的，也仅仅只是奠定整个人生的基点，确定未来的发展和进取方向。所有的学识濡养和修为积淀，也应该就是未来生活与事业方面的主张与拓展，而不应该是什么单纯的科目成绩。如此就更要在各方面综合进步，任何的过分强调一隅都是不会有好的成绩和作为。
一切成就生活，生活成就一切。你只是需要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不要给自己制造问题，也就不再给人制造问题，更不要付诸这个社会，这个嚣嚣嚷嚷的红尘世界。依着自己的种种可能和所有能力，包括各种沉重，各种轻松在内，彻底解决好了，你就有一个好的成功的人生，也就正是在一份最伟大的事业上打拼到了一份最非凡的成功。
学习生活化，生活修养化。所有这些良苦用心也都贯彻在他的实践教学之中。生活是拴在每个人身上的，如影随形，这也好让人不致忘了自己生命的所在与本分，能力的培养与发挥。一切只在个人的选择。
人类的所有无不都是来自生活这个母体，那么所有的知识学习，自然也要首先就是为生活服务。任何的学习，运用，也只是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品质，为了身心的妥帖和安稳。生活幸福，岁月静好不就是古今中外所有人们最大的愿望吗？不也就是自立立人的根本目的吗？
只有拥有了一份好的生活，好的生活品质和质量，也才会有其它方面的各种实际发展。如果人人都能为了自己的那份生活，和生活的品质而努力学习和创造，不仅每个人的生活与品质能够得到保证，整个人生整个社会也就不会出现太多的错误，和悲剧。
因为最近在网络论坛上有关教育改革方面的言论颇受好评，他能有更多的在线问答，现场访谈了。在这方面他倒是并不在乎走在时代前沿，走到大众跟前。正如他希望现代教育的各个方面都能在现实生活里见诸实施，而不只是学校的实验室。即便可以随意潇洒与涂抹，也就可以考虑贴一贴自己的标签。即便只是一道封皮，也可以掩盖一下现在整个族群的浅薄。
就是简单的一次花展也还有这方面的许多考虑。每年都要尝试翻出新的花样来，不仅仅是花朵的争奇斗艳，还要有生活与实用方面的种种创意。他可是给左家的兄妹出了很多的点子。可以观赏的美丽，可做实用的价值，以及生活方面的其他切实功效，既要展现科学研究的价值，也要注重实际生活的需要，都可以成为让人尽情发挥聪明才智的地方。
突然接到细妹的电话，还转接到老太太的手里，梁华京当然是欢喜非常。请他去左家当面相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推脱的。于公于私，就都是求之不得。但是具体什么事儿呢，他不免就有些纳闷。左云松不在家里，他是知道的。赴京之前老哥几个可没少细细琢磨了。但是一向被人崇仰为人间楷模的左家，又能有什么事儿？
到底是什么，能够惊动老太太的大驾？这可是多少年不见的景儿。自己比左云松大不了几岁，作为一起长大起来的兄弟，都是一样被老太太收留抚养的，也都有了彼此相当的事业与地位，大家彼此间的那份情义当然就要比亲生兄弟还要好很多。平常相处也都是不分你我的份儿，凡事自己应该首先知道的啊！但他也并没有去拨左云松的电话。天空海阔，顺其自然！一样也是他的当家名言。
左家的新车库是很方便的，这是跟苏珀的凤城春合开力凿的一条地下隧道。不仅能够直达两家各自的停车场，也能够从这人流如织的风景区底下穿越过去，对于地表的景区没有任何影响，也已经是这个地段最好的来往选择。偏偏两家也并不收什么费用，这在时下倒真的是一种少有的新鲜。也还在努力地向外拓展着，准备与内外环相贯通。
我们的老祖宗们什么都好，房子风水啦，布局摆设啦，古董字画啦等等，就是在这个交通设计方面有些稍欠人意。不曾计划到百年之后的发展，以及其他种种我们后人们应该有的便利。不过，如果能够做到良好的补救而不必改动祖宗的基业，却也是让人欢喜非常。这份增进价值的改变，也许比推倒重建的大批仿古建筑有意义的多。
梁华京是能够直达左家内室的。他从电梯里上来，刚打开门，迎面就是女主人撕心裂肺的嚎啕，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之前也不曾遇到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叶雅玲怎么这样了？不免就大大地吃了一惊。
正在一边陪着抹泪的细妹看到了，连忙引领他穿过留香亭来到了天机阁。老太太听不惯哭闹，使劲地劝过一回，也就离开了。就在旁边安排好了一件静室里闭目养神。等到梁华京弄明白了整个情况，他也目瞪口呆的了。
左家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事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啊？是哪一方面做的不妥当呢？他检点过往，寻思一些相似的案例。连同他的惊讶，沉思，也就有些入神了。
“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的老祖爷爷那个时候不也被人绑架过？后来又怎么样了呢？还不是一样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过了一生一世？还在这儿给我们创立了这份永世长青的万年基业？”
“现在，咱们也只是考虑，怎样才能不会失了左家的场面，丢了咱们的这个身份。生活在人眼里的，风光体面的左家和我们这一大坨子人，怎么能随便就让人算计了呢？还真的要倒下不成？这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这么大的失误，咱们不能让这样一件小事就打回原形了吧？”
“我们能够重新回到这个地界是不容易的，云松有现在的发展也是不容易的，这也是我们这整个群体的场面与体面，我们不能忘记了我们的根本和坚持。保护他也是保护我们大家，也是保护我们每一个自己。”
“无论怎么着，无论左家，还是我们，这个架子也是不能倒的。即便有个什么不好的意外，也还要有多少人在这里活下去的。一定要顶天立地地撑持起来。”
梁华京的心情愈发变得沉重起来，这可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却又是不能不让人认真对待的事情。能够挑选左铮铮做为目标，又选择了左云松才刚刚离开的时候，也还正是左家兄妹准备花展开幕的时候来下手，事情的早有预谋和极为严重已经显而易见。
这也难怪会惊动了老太太，而他也就只有听老太太的滔滔不绝。老太太也是有些真的着急了，或者就是成竹在胸。她说不能再跟他仔细商量什么对策，或者细节了。请他来就是要问一问海大的菊展能不能改改地方，到处都要有人应付着，也真的脱不开手。
她知道的并不算早，消息就已经发散出去了，大家现在可能都得了信儿。依着惯例，可能马上就要涌到左家来了。你听听那些打个不断的电话就知道的。来做什么？可以不管不问，也可以不去理会答应，但最重要的还是人们心里的那股子劲儿，要给他使出来才好，也要把他聚拢起来才好。她是想给各位冒冒失失的热心肠们找一个去处，找件儿事情做做，要拢聚起来，也要发散出去。
这是当下必须的。既然要找一件事情来做，那么就不妨借着兄妹俩召集菊展这个现成的由头做下去。能够换个地方，一来可以在左家壮壮场面安抚一下躁动的闲人，二来也可以给那边海大的菊展做一个交代。既然是左家兄妹主办的，二人又突然不露面了，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或者就是转移一下，扩大一下，搬在大院里了，搬到人来人往的公园里来了。各方面也就都可以自圆其说，各得其便。
而且，这也并不是要掩人耳目，而是正儿八经，不妨就真的拿她老太太的名义来召集举办。偌大年纪的人啦，是不能玩什么诳人的花头的。不由得人不信。
这时，外边已经有来问话，来听信的人了。人来人往的，男男女女的，刘立杰、庄文斌应接不暇，但也不好回答，只是分门别类地领着人到各个安排好的房间。喜欢热闹的，不妨就去听叶雅玲的嚎啕，这是挡也挡不住的。喜欢清静的，就一边静静思考，随人想歪了脑筋去。任凭各人感觉各人的就是了，不必有任何的解释或辩说。谁又能说得清，说的明呢？
沉默也不是办法，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家本来就得了些风传的消息了，如此也就只能更加印证了大家的猜测，揣度。各种不利之下，也就难免听风就是雨，见风再使舵。形势也就会越来越恶化下去，直到人心惶惶而一发不可收拾。
现今的人们心眼子小，眼皮子浅，难免就会失礼失常起来。所以就需要尽早定下来，各方面也就有一个好的说辞，好的交代，好的阵脚了。而且举办，也还需要一个好的铺排。这可是以她老太太的名义来掩人耳目，也还要像模像样啊！
梁华京沉默了许久，终于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知道这番有条不紊的措置，已经就是情急之下迎风而上，又要当机立断替人当家了。感叹钦敬而外，他也知道这是时下难得的好办法。老太太不光想到了左家的场面，也还考虑到了海大的体面，既要做人，也要做事，已经足够周全了。
梁华京说当然没问题，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听老太太随意安置好了。只是时间太紧，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不过自己也还有一些自己的关系，朋友，整个操持还需要什么，都可随时联系的。而且老太太清静惯了，凡事不妨就让他和其他小辈们来办，只要告诉他做什么，怎么做就好了
老太太拒绝了他，说还是不要给政府领导添麻烦的好，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只是确定下来，确定改改地方就行了。
当然，老太太也希望梁华京能够留下来，这样就能更体面更圆满了。最重要的是把这个场面撑住了，撑下去，撑起来。所以才不打招呼就把他请过来。
梁华京说，出了这种事，云松又不在家，他当然是要在场的，只是不知怎样才能尽力。做什么事情，老太太安排就是了。
老太太就说，那好，你先在这里喝茶，有话儿咱们稍后再说。梁华京答应着送老太太出去。
细妹赶紧上前一步，又在梁华京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老太太并不忙着离开，就又问道：
“还有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这一次，他们兄妹准备的也有些太费张致了，除了我们学校，也还邀请了一些人，和单位。现今，学校里做事，也还要有些费用，就要拉些企业赞助，也就要有号召力，就要有些门子，所以也还有一些人情悬着的。”
“是吗？都是哪一些？”
“也没有什么，都是机关单位，和花艺协会什么的，大都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也都是您的儿女们，孙子们。细妹问我，是不是也让他们来，之前说好都要出席的，既然只是换换地方，是不是……”
梁华京比着细妹的原话又发挥了一些，他需要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有个交代，时时刻刻都应该想着尽一尽自己和每一个人的孝心。而且，老太太下山了，左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能不报个这方面的信儿，大家也都想着要这份能够相见的人情和体面吧？他看着老太太，却又没有说下去。
“那，既然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按校长说的，咱们只是换换地方，要来的就都让他们来吧。其他的，就不要再扩散了。”
细妹还想跟老太太说一些细节问题。梁华京拦住了她。不过老太太也已经明白这个意思。不过就是这些问题都是我们不必操心的，让你姑姑，叔叔底下的人看着办就行了。他们应该已经在办了。你就忙活你的那一路吧。
这可是一份不必任何费心费力的最大便宜了。偏就有着这样的痛快和方便。细妹马上让人联系了一番，一些不好说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但是改了办展地点，提高了档次规模，却是需要特别说明的。所以，也就干脆按照老太太说的，说是老太太突然来了雅兴，要借这个景儿跟大家凑凑热闹，张扬了出去。
老太太多少年来的第一次下山，这也是一时之间让人没有想到和无法相信的。大家无论怎样，也都知道这对原来的花展当然就是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提高了一个很高的档次。即使按平常理解，校园里当然就是小众，而在人来人往的大院公园里，在鼎鼎大名的凤城春门前举办，那当然就是面对整个省城以及往来穿行乘兴而来的社会大众。这样也就更是无形地扩散了，也就难怪场面会铺排的那么大。
从天机阁走出来，老太太也还是不放心，就再去看一眼叶雅玲。一边跟人打着招呼，让人知道她的来临，顺便亲和一番，也震慑一番。也是一种必须要有的体面和排场吧！
看到还是山呼海啸一般疯魔，还是摧肝伤胆的近不得人，又不由得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密密地吩咐了高玉琥夫妇和苏珀，去看看能否办一件或许能让叶雅玲轻松一下，顺顺心的事情。趁机去一去压在心头多少年的一块心病也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了，这个家里也更需要一颗福星照着啊！那个孩子，撑得起来的！
老太太的主张，也即是大家的主意。能够顺利地安顿开了，也就可以让人完全放心了。至于接下来场面上的那些事情，也都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这些份内的事儿也都是从来不必过问和插手的。况且大家已经都来了，都在了，也都会自然帮衬。一切也就是等人就位，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了。
想想这一切也都还是比较容易的。老太太一个人是完全能够拎的起来，也就不必兄妹两个再明里暗里的怎样操持。仅仅老太太一个人的面子就已经足够了，这样那样的帮场，反倒并不见得会好。
唯有左家自己家里的事情，这么些年下来，却不能不说一直都是一个最狠人的关口。苏珀平常虽然也是横眉冷对，但是想想可怜的秀文，以及整个左家当下的水深火热，也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的了局，就想结结实实地努力一把，促成这件事情。
另一方面，苏珀若是想更好地运筹帷幄掌控全局，那就更是需要一个让人踅摸不到的清静地方。这种事情其实就是应该躲在最隐蔽最深邃的暗处的，这样也可以更好地听一听各种流向的风声，各种所来的动静等等。
在我们这个人生世界里，无论任何事情，那些真正发挥力量的，往往并不是表面现实上那些指指点点，而是背后深藏不露的各种控制层面。各种争斗，各种交易，无不如此。
这就让人想起，我们老家里或者现今农村一般的乡下市集上，那些延续至今的各种交易买卖的讨价还价这一核心过程。尤其是牛马这样的大牲口，双方看好了货色，比较投机对眼了，一般都是不会张口的，而是在袖子里，暗地里论筹码掐手指了。
这向来都是最严肃最规矩的仪式流程。如果是冬天，那就藏在两个人对接起来的棉衣袖子里，或者衣襟底下，相互拿掐一番。若是夏天的短衣打扮，那也好办，就用一块随手的毛巾或者布头，把人的双手严严实实地遮当起来就是。
这是不能正常言语的，也是不能随便见人的。是不是传说中的六耳不言，还是相互爱惜对方的脸面不便直言？却又相互瞪着慈眉善目，或者虎视眈眈的眼睛，炯炯有神。
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吧？手谈好了，具体价格各自合意了，接下来钱货两清，道一声别过，即时走人。刚才发生过什么，谁也没有看过，谁也没听过，谁也不曾记得。如果手谈不好，那就更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什么。
乡下人至今讲究的一份体面，也正是一种逐步进化的社会文明吧？乡村伎俩从来也就是政治把戏，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似乎无不都是一个如此。
明白就里的人自然好说话。而且，不在现场抛头露面，这也是对于他们自己一种最好的保护。这也是不必多嘴明言的。三个人都想着顺便促成这件顺水人情的好事，对老太太也是从来都有的言听计从，便一起出了大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