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一路从后门小跑到别墅二楼,好不容易躲过了园丁的追杀,气喘吁吁的站在在拐角处,双手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
此时的一楼大厅上密密麻麻摆了几十桌酒席,排场不算大,但是论质量可是概括了几乎整个东圣洲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姨与小雅此时坐在中央大桌上,与其同坐一桌的自然都是整个洲来都称得上人物的商界大佬,被张巨熊吩咐贴身保护张姨的魁梧男子西卡,此时坐在距离张姨仅有一人之隔的另外一张酒桌,沉默吃菜。位置十分巧妙,若是有任何突发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周围桌席依次散开,九鼎看到一桌正在与周围宾客推杯换盏的李浮沉,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人情世故却不比那些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来的弱,妙语连珠,与一群三十而立的男人打的火热。九鼎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他其实倒没对这个心思深沉的李大少有多少恶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他在今天没存什么坏心思,自己也就没必要跟他过不去。
低头望去,一张张桌子,一个个圈子。身份越高,位置越近,看似随意,实则泾渭分明。
从小就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的九鼎颇有感触,眯眼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东南西北四方的保镖,皆是双手负于背后,面容冷漠,空气中隐隐出现了一丝肃杀的意味,也只有此刻不在局中的九鼎才能品出几分。
酒过三巡,小丫头看起来兴致不高,低头小口小口的扒饭,只不过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时不时在大厅转来转去,最终在二楼的围栏之上看见了一张令她猝不及防的笑脸,小丫头抿起嘴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眼睛弯成了月牙后又低头吃饭,可爱的小脑袋一摇一晃。
少女心思最是飘渺无际而单纯。
张夫人坐在小丫头右侧,面容平静,岁月并没有给这位优柔精致的女人脸上增添任何痕迹,反而一种叫做成熟的味道沉淀了下来。与身旁众人不时说上两句,皆是些琐碎家事,语速平缓,谈吐温柔,一种宠辱不惊的豪门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先前引领九鼎进门的管家不声不响的走到张夫人身边,侧身低头,大厅之人皆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饭筷,顿时安静了下来。张夫人静静听了几句,抬起头缓缓站起身,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向众人致意抱歉。走进了这栋别墅二楼侧门的一间房间,临进门前似乎还朝少年这边的方向有意无意看了一眼。
张夫人一走,大厅的气氛不再像刚才那般喧嚣中带些凝重,隐约间还能听见某些人轻松一口气的声音,这倒让九鼎有些咋舌,就连张姨都让这群人心惊胆颤人,要是张巨熊来这些家伙还吃得下去饭?静静等待了几分钟,算好时间。九鼎走到先前张姨走进的房间外,发现房门只是微掩,略微犹豫了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走进房间,张姨正站在窗边伫立,似是在安静欣赏屋外景色。办公桌上的电话指示灯还没关闭。屋内平静祥和,看到这一幕少年的心情也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不知为何少年总对于这种成熟温柔的女性有着没来由的亲切感,想来也与他孤儿的身份有关。
沉默了一会,少年轻声喊道“张姨?”
张夫人缓缓转过身来,坐到身旁的办公桌椅上,双手轻柔搭在小腹,微笑着带些询问意味问道“门外警署局的那位小姑娘应该把一些情况告诉你了吧,为什么还不走。”
九鼎听到这话没有露出惊讶神色,既然是在张园那一切小动作就都瞒不过张姨的眼睛,所以他只是稍微停顿一下,诚恳的说道“张姨,我觉得我应该能帮上一点忙,我也很担心小雅。”
“今天这里或许会很危险,两个杀手其实并不算什么”说到杀手时张夫人异常平静淡然,仿佛只是一件小事般,望向少年带着些沉重语调说道
“你想好了吗?。”
九鼎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夫人看见少年这般不为所动的神情微微一笑,笑容显的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轻声道
“巨熊平日里性子刚强,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没有伤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也就没多少人狗急跳墙。可这次不同,巨熊有一个计划,是关于整个北帝星的军事建筑管理,需要楼下那些人的合作,但这个计划会从根本上损害他们的经济利益,所以有些人就忍不住了,甚至还请出杀手这种俗套手段来对付我们。不过着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楼下那些人百分之八十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今天会有杀手?”少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疑问道“那为什么都会来此?”
“巨熊要求的”
张夫人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恶作剧般的笑容,道“要是凭两个杀手张家就闭门拒客倒显的小家子气,那些家伙想隔岸观火,就干脆让他们坐近点看,最好能看清楚局势,并且他们未必就没有动同样的心思,这样也可以顺带着敲打敲打。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一个生日,他们却显得战战兢兢的”
九鼎楞了楞,想起刚才楼下那空气中怎么都掩饰不了的沉重意味,不禁唏嘘感叹道连吃个饭都这么心机重重,过日子还真是累。
九鼎想起与张姨在大厅见面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当时一共就只有四人,于是迟疑道“张姨,那个西卡?”
张夫人没有太多的解释,平静道“巨熊来到北帝星的时候他就跟着巨熊,十几年了吧。跟巨熊出生入死,为巨熊档过子弹档过刀,巨熊相信他。但是在今天我不相信,他心里有事不太会藏的住,当然我没什么理由,你可以当做女人的直觉。”
九鼎有些愕然,没想到张姨还会用直觉这种类似小女友的理由。
“你见过李家那小子了吧?”张夫人看向九鼎,略带些有趣的问道“觉得他如何?”
“李浮沉?”九鼎挠了挠头,敷衍着说道“还行吧,挺帅的,看起来也挺有钱,人也不错”
“他父亲是东升洲州长李兴德,巨熊这次计划的最大反对者,因为北帝星的特殊情况,军事方面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州长的位置绝对保不住,所以尽管巨熊亲自前去几次,他都是闭门不见,恨不得这辈子都躲在家门里,其实还不是怕掉了位置自己做的缺德事被人揭露出来受到报复而已”
张夫人谈到这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今天应该是他亲自前来,只是李浮沉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他父亲临时有事,今晚再登门拜访。只不过他吩咐人送了一份礼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九鼎只感觉心跳有些加速,摇了摇头。
张夫人伸出一根手指,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轻声道“一个圆形钟表”
九鼎先是震惊,再皱眉,沉默半天不确定问道“这算是公然撕破脸皮了?可他为什么敢让李浮沉一人前来,不怕。。
九鼎说到这沉默下来,但张夫人却早已明了,没有什么忌讳笑道“他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一来若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公然对他儿子出手,他只要随便找两心腹喧闹起势,楼下那伙老狐狸再心照不宣的顺水推舟,找到理由后他们自然会拒绝这项计划,反来栽赃张家不念旧情。二来小雅与李浮沉从小便认识,他也断定我念着从小的情谊也不会对他儿子出手。说来也是老相识了。”
“这次关于杀手的风波,多半已经有他一份功劳。”
饶是以九鼎的心智也不免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眼神越来越亮,像是遇见什么事兴奋了起来,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分明是被吓的,微掩在袖中的双中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坐在沙发上只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虽然听到州长两字,九鼎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可当张姨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般,炸的人外焦里嫩。心想道他大爷的,州长啊!到这一刻九鼎才明白为什么警署局会全员退出,为什么沈龙最后会托人告诉自己不要管这件事。九鼎虽说有着远超于常人的身手,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住在北城区的平民,平常遇见一个稍微有身份点的人都要笑脸相迎,结果现在就无声无息的跟州长杠上啦?现在的少年只感觉心情有点小忧郁,不!是贼他大爷的忧郁。
张夫人端起桌上一壶印有龙凤交鸣的名贵茶杯小抿一口,看见少年躺在沙发上一脸不知是哭是笑的委屈模样,露出了一丝笑容玩味道“你怎么看李浮沉?你觉得我该如何对他。”
九鼎立马苦着脸抱怨道“张姨,您就别玩我了,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要是真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这么自不量力了。州长的儿子您自己看着办吧,我可评价不好。”
张夫人脸上笑意越来越浓,道“是吗?李兴德其实开始提过一个条件,如果巨熊答应他就愿意退步,他说只要愿意让凤雅与李浮沉联姻,就支持我们。算盘打的不错,这样只要张家不倒,他们李家就可以长久不衰。只不过我当时拒绝了,可是看你好像对他印象不错?很帅,有钱人也好。看来我要好好考虑下这个。”
“张姨!”九鼎突然打断了张夫人的说话,大手猛地拍在桌子上,一张脸严肃到不能再严肃,义正言辞的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那小子贼眉鼠眼的,看小雅的眼光也是包藏祸心,只不过碍于情面没有说出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我就不能再沉默了,这个人绝对的表里不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州长的儿子怎么?凤雅还是张姨的女儿了!您说一声!我马上下去收拾这孙子。
张夫人楞了楞,看到少年的变脸速度哭笑不得,端起茶杯小抿一口,低头看了下墙壁上的时钟,示意时间差不多了,九鼎跟着张夫人一起走出房间。
“既然如此,凤雅就交给你了,这个下午就好好陪着她,等晚上的时候我再看看李兴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保证完成任务”九鼎做了个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手势,沉默片刻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一个疑惑。“既然州长都已经决定过来“摊牌”了,为什么张叔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出去?”
张夫人转过头拍了拍九鼎的脑袋,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哪怕是跟九鼎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她笑意温柔,说道“男人在外面总有自己的事需要做,他从来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去问。若是真好奇等回来了你自己去问他就好。”
九鼎点了点头,表面平静,内心略带些感动。他知道张姨看似和蔼其实内里是个极为严谨警惕的人,能够给自己讲出今日的内里曲折,还做出这般亲昵举动是因为从内心真正认可了自己。
张夫人走下楼梯,轻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刚才是巨熊来的电话,他那面出现了麻烦,今晚很可能回不来,”
九鼎心头一震。嘴角撇了撇,走出大门看着屋外摇头自嘲一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杀手还未知,晚上就要迎来州长的大驾光临。九鼎本以为张巨熊晚上回来自然能稳住局面,却没想到又得到这样一个坏消息。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张巨熊被困在外面必定是对方有意为之,张姨说的平静,但少年十分清楚做出这样的举动需要多大的能量,那边的情况又会多么的恶劣。而双方的较量,今晚作为代表的州长,李兴德的到来应该就是最后的胜负手了。虽说并不熟悉,但九鼎从他的儿子李浮沉身上就能看得出来一点门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少年双手插兜,一脸平静的看着门外艳阳高照的晴朗天空,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黑云密布进城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