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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峡谷与村庄

一望无际的大峡谷。

雾气、浮云、细雨,终年不散。

站在上面看不到谷底,身处谷底也一样望不透如同分割线般的云层。

高大的植物遍布,踩在几尺厚的落叶与杂草上,感觉就像处在原始森林之中,浓郁深沉的绿色弥漫。

因为从未有日光的照射,这里似乎永远都是笼罩在灰蓝色的微光里,美得如同仙境,却不像仙境般让人安逸。

大群的飞鸟突然喧嚣的冲上云端,惊扰了站在峡谷边缘痴痴凝望着那美丽景色的雨初。

或许有什么大型的野兽在附近经过了吧……

雨初一边想着一边抹去额头的汗水,提起装满草菇的篮子——上面还插着一大束鸢尾花。她抬起脏兮兮的手遮着正巧穿过了云层缝隙照射到她身上的阳光,看着它们消失在天际。一只手突然抚上她的颈项,轻轻地来回抚摸着,冰冷的温度令她联想到蛇类,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事实是,那只手的动作,好像带有那么一点儿温柔。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雨初才终于在突如其来的触碰缓过了劲儿,在她想要逃开的时候,泰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雨初,你讨厌我碰你么?这些花,是要送给弗莱娅的吧?”

雨初飞快的退开几步,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一身黑袍的男人,眼睫毛微微颤抖,黑色的发梢垂在两肩上,随着主人的紧张逞强而小弧度的晃动着。

他的问话一下子把雨初从思绪里拉了出来——牧师先生忠实的执行了自己的要求,陪她来采摘新鲜的食材,而她刚才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你真的很喜欢这里。”

“是的。”她答了一声,接着使劲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面带笑容又有难过地望着铺满了整个山崖的花,“除了这个地方和鸢尾花,我记不清弗莱娅还喜欢些什么。”

泰迪伸出手想要帮雨初提篮子,她不动声色的避开那只手。牧师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戴着手套的手认真专注的为她擦掉脸上不经意间沾上的泥污,然后将不再纯白的手套摘下,扔掉。

“这与我相似。”

泰迪断言道。雨初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牧师先生微笑着,像是安慰又像是理所当然。

“我同样记不清自己身边的人喜欢写什么。因为我们总是习惯了身边人的存在,也就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我想是这样的。”雨初喃喃说道,骨子里冒出的不适感让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当习惯以外的,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旦出现了,是应该顺其自然……还是要不惜使用任何方法去消灭它?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一只幼鹿突然跳了出来。还在思考的雨初被吓了一大跳,泰迪脸上有一种难懂的表情,抬眼探看这森林深处。

他们发现,本来平静的森林隐隐的躁动着。

“差不多该准备回去,看上去下一场雨很快就要来了。现在这个季节被淋湿很容易生病,我们应该避开。”泰迪压低声音说道。

雨初微微皱了下眉,她讨厌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试图拒绝:“必须现在走吗?”她问。她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恼怒情绪,也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否愿意照办,“我……”

“必须、现在、跟我回去!”

泰迪的话里流露出少有的尖锐语气,一向表现得温和绅士的牧师突然变的充满了攻击感,在昏暗的天色里显得非常阴沉。

“你现在立刻跟我走。”

泰迪追加的这一句话使用的是不容违拗的腔调。雨初盯住泰迪,不安与困惑交织的情绪在心里一涌而起。

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以前无论她做了什么,一向都不能驱散从神父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和蔼的神色。

而现在,那张完美的面具被撕破了一角。

有些东西,就要转变成什么了,如果能控制的话……也许会成为一个机会!让弗莱娅的死真相大白的机会!

当雨初的思维活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她脑子里那些日以继夜沉淀的猜想再次活跃起来,愤怒和抵触的情绪恰如一把火似的点燃了她的眼睛。

“要是我没有兴趣回去又怎么样?”

“我可没有时间和你讨论,雨初。你现在马上就得跟我走!”

显而易见,泰迪在竭力地克制自己。这确确实实是闻所未闻的音调。雨初惊愕到了极点,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他。他不容拒绝的攥住了想要抗争的女人的右手,大步向镇子走去。这是雨初第一次接触到没有布料阻隔的泰迪的手。看上去线条优美干净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又冷又僵硬。雨初想要挣脱却无法甩开,她只能向他投去凶恶的眼神,可惜收效甚微。

“好的我知道了!牧师先生,请放开我的手,我会回去的。”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觉得不舒服,雨初还是用镇定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匆匆走向镇子的方向。毕竟长时间一个人滞留在这种地方或者在这种情况下反抗泰迪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只是她从没想到,只要再等几分钟,命运也许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转折。

而这个转折,将要从三天前的某个男人说起。

三天前,在这峡谷的深部某座荒废了的小村里,闯进了一个男人。

灰蒙蒙的天,细绵绵的雨,阳光在云层后面忽明忽暗,地面被雨水冲洗得湿漉漉,滴答滴答的水声规律得像是催眠曲,没有任何杂音的单调频率让人不自觉地浮起睡意。

打了记呵欠,伫立于屋檐下,仰望飘着毛毛雨的暗灰色天空有段时间的卢修斯咂咂嘴,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珠。这种天气不晓得持续了多少天,他没去记也没打算去记,只是眼罩下的右眼在隐隐做痛,让人焦躁。

这样潮湿的天气让他想发彪,想去操练场活动筋骨流个汗,虽然有室内的练习场地,可他还是喜欢可以顶着大太阳瞄准靶心的户外。

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走进雨里,暂新的靴子踩上浑浊的水洼,飞溅起几点水滴。

“呜——”

夹带着彻骨寒意的一阵劲风撞开他身后的门板,没有形体的青灰色爪子搭上了他的喉咙。

“切!就算今天没有太阳……”

烦躁的抓了抓本来就不服帖的金发,卢修斯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开了一枪,“亡灵也该有个亡灵的样子,不要大白天出来作祟啊!”

刻着圣律的子弹消失在门内那一片浑浊的黑暗里,激起一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刺耳惨叫。随着暴涨的光芒,满屋鬼影全部化为灰烬。但是,周围的房子里却涌出更多浑浊的黑雾,传出更多的呜咽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凄厉,像是在提醒着活着的人,他们的怨愤有多么深刻。

“吵死了……”吐出口闷气,他拍掉肩头的尘埃,望了望远处村外的景象。

那里没有下雨,能清楚的看到,天幕下绵延宽广的草原尽头,白雪皑皑的丛山,屹立在蓝的让人厌恶的颜色里,宛如一个个银质的巨人,俯瞰着世界的动静。

面带厌恶的收回视线,随手从腰包里掏出拳头大小的,装满半透明蜡状物质的玻璃罐子,心不在焉的抛玩着走向村口。

无数黑色的雾气凝成类似实体的东西,从每一座房子中溢出来,像生物一样互相挤压融合,阴影分裂出无数像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卢修斯袭去。

“真是无聊的工作。”

停住脚步,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卢修斯随手把玻璃罐子向背后的阴影抛去。

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破碎的瓶子里,一团刺眼的白光亮起,随后轰的一声巨响,黄色的火焰和浓烈的烟雾冲天而起,大半个村庄立刻就湮灭在了火焰里。无数的人影在火焰里挣扎,惨叫嚎哭响起,像是降临于世的地狱绘卷。

“愿你们的灵魂得到自由。”

卢修斯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抬起右手锤了下左侧胸膛,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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