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胡元湘在书房和女儿聊天,听到女儿离奇的故事,惊讶的半天都合不上嘴。却又不能告诉家里其他人,只得把女儿时刻带在身边。
家里人都觉得老爷这是爱女成痴了。
张家婆第三天再来时,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模样。
一同回来的,还有自家老二。
胡端义也憔悴不堪。
胡元湘忙问儿子情况如何。
胡端义对父亲说,怕是不行了。恐挨不到先生前来。
原来,这张家公,昨夜子时突然跳将起来,赤条条奔到外面院中,大呼小叫。口中流涎,面目狰狞,似乎想要跑出院子,却又出不去的样子。见到物事就一阵折腾,要么摔,要么打,要么拆,家中已经是七零八落。
张家婆和胡端义,以及周围邻里都不敢靠近,躲在院外。好在这张家公出不得院子,只在里面鬼叫。
却说,之前也请了附近的治丧人,懂些道行,。都推脱怕是没这本事,另请高明,贴了些符纸,将这厮困在院内。
有人要找宪兵去把这张家公给了了。
张家婆哭天喊地。
懂些的人道,使不得,这鬼现在困在张家公的身体里。若是他这一死,倒是把这鬼给放出来了。如今之计,只能等胡家的人找高明的先生来处理。
胡元湘来回踱步。却说让二管家去临县请先生,回来也就今明两日了。二管家李四喜是个勤快人,绝对不会误事。可是……眼下的情况,张家公怕是……想到了这里,胡元湘抬眼望了一下,坐在旁边榻上只管吃果子的女儿——胡端蓉。
胡端荣见父亲看她,本来只管吃的小姑娘,鬼灵精怪的朝父亲做个鬼脸儿。
胡元湘心里叹口气,自己是被这个小女儿吃的死死的。而且刚又听到女儿说了自己的离奇故事,算是父女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这小丫头片子,聪明的很,虽然只有五岁光景,却一眼就知道自己想什么。胡元湘有些真的信自己女儿说的话了。
如今,若是死等先生,怕是要出人命了。
看胡端蓉这小丫头的表情,一副轻松。
胡元湘遣退所有人,说容他思量。然后来到小女儿的桌前,问:“这果好吃么?”
胡端蓉知道父亲言顾其他,偏偏不上套,道:“好吃。”
“那让人再多买些给你。”
胡端蓉点头,一边嘿嘿偷笑。
胡元湘被自己女儿吃的紧,苦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欺负你亲爹,你可知道这世间最疼你的除了你娘,也就是我了。”
胡端蓉笑笑:“知道知道。可还有我哥哥们来。”
胡元湘摆摆手:“爹问你,你张家伯伯,扛得住么?”
听到此话,胡端蓉神色忽的严肃了,一时间表情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成。似乎想了想,对胡元湘道:“怕是有些吃紧了。李叔现在人在三十里之外,回来车马兼程也要有些时候。张家伯伯怕是撑不到晚上了。爹爹若是信我,就让女儿前去,这是一个善缘,也是一份积德。”
胡元湘犹豫了,摸着只有五岁女儿的头,叹道:“不是爹不信。若是你有端礼那般年纪,我也就让了。可是……你只有五岁。只是个娃娃……”
胡端蓉不依了:“爹爹无需多虑,我自家的手段,自然知晓。”
“你有什么手段?”胡元湘叹,“没见那治丧的方家都奈何不得。”
胡端蓉更气了:“那治丧的方家怎么可以跟我想比,他祖上也许有些本事,但是时至今日,只空凭一本破书,照本宣科罢了,若不是我在这里镇着,哪有他们油水吃吃?还整天骗人钱财,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这话刚说完,就受到胡元湘手掌在脑袋上一记轻拍:“你个小丫头片子,这种话若是被外人听去,你爹我颜面都要扫尽了!小小娃娃,怎的如此自大?如此狂妄?我这家法是不是有点当摆设了?”
胡端蓉受到责罚,转怒为笑:“嘿嘿,父亲大人说的是,如今,端蓉怕的也只有父亲大人了。”
胡元湘哭笑不得。
胡端蓉又突然严肃起来:“爹爹让女儿去吧。女儿不说话,看看情况行不?”
胡元湘奈她不得,又挂念张家公,心中决定赌上一睹。长子不在本地,唯有次子端义满了十八,带上家中壮丁,一并去了张家。
张家虽与胡家交好,但住的却不临近,走过去也要一炷香。远远的就看到张家外面围了好多人。张家婆早就回来,在门口哭天喊地。
胡元湘看到自己抱着的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胡端蓉面色难看,快到门前的时候,突然跟父亲咬耳朵。
胡元湘一愣,对手下人说,让围观的人散去吧,就说先生快来了。这恶鬼怕是镇不住了,不想犯到的,速速离去。
果然,这话一出,周围清静了许多。
胡端蓉又对父亲耳语了几句。胡元湘注视着她,女儿对他点点头。胡元湘叹口气将她放了下来。
却看到五岁的胡端蓉,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豆。这些糖豆是厨子给她特质的,用当年的新黄豆,挑去砂砾,用糖水腌制,再小火慢焙,最后晾干的小豆子。吃起来甜甜的,嘎嘣脆。胡端蓉甚是喜欢。邻里也照做,一时间,这豆子就有了蓉蓉豆的说法。
胡元湘不知道如今胡端蓉拿起这些豆子是要做甚。却见她围着张家屋子绕行,走几步,就扔粒豆子下去,用脚踩踩。这地都是土路,一踩就给没入土里。
如此这般,绕了一圈。蓉蓉做完这些,来到院门前,里面忽然传出张伯的吼叫,这一声吼叫吓坏了一群人。这还是人类的叫声么?
外面胡家的家丁,张家的亲朋。
胡端蓉突然转头大喊:“快跑!恶鬼要出来了!”
当下,在场的人四处逃窜。胡元湘和胡端义奔到门前,就要抱起胡端蓉逃跑,哪知这小丫头咯咯一笑,对父亲和二哥说:“我是骗他们的。”
胡端义不明所以,就要责怪,被胡元湘止住。
胡元湘知道,女儿这么做,怕是有主意了。
果然,胡端蓉走到门前,在地上放了两个糖豆,转身对父亲和兄长说:“蓉蓉要进去了,爹爹和二哥切莫越过这两颗豆子。也莫要开门。等蓉蓉自己出来。”
胡端义大骇,被胡元湘制止。
胡元湘对女儿道:“万事小心。”
胡端蓉道:“爹爹放心。”
说罢,两个大老爷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推开贴着封条的院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看到张家伯,随机,胡端蓉便关了院门。彻底消失在两个男人的视野里。
不出一会儿,只听得院里张家伯非人类的声音,不时传出,却听不见丝毫女娃的声响。
再过不久,张伯的鬼叫弱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哀嚎,再然后竟然没了声响。
天色逐渐变暗。有些胆大的回来发现,胡元湘和胡端义坐在门前的石台上,一脸愁容。
问起情况,两人皆不言语。
直到傍晚,胡端蓉也没出来。
父子二人愁眉苦脸,忽然听得有人走近前来,笑道:“嚯!好大的本事,撒豆成兵!”
胡元湘抬起头,一看,却是个老者,穿着麻布长衫,背着个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