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刺破天空,黑夜还未完全褪去,朦胧包裹中的森林安详而宁静。
顾汉林早早起床,七个人挤在狭小树洞,只能横七竖八的躺着。小心翼翼的挣脱开缠绕在他身上的胳膊和腿。
应该执勤的三豆子早已在床台边睡着,没有吵醒斥责他,顾汉林把他抱上床塞入自己刚才的位置。
七岁的小乐在睡梦中咋吧着嘴,口水直流,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容,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应该是昨天那甜馒头吧。
昨天突然出现的怪人,送了小半袋的食物,那种软软的馒头入口即化,还有一股甜味,真好吃。
为了节约食物,每个人都吃了半个甜馒头,他们不知道那是面包。
半袋食物里还有肉干和细细,干干,奇怪形状的面条,顾汉林掰断一块尝了尝,很香,很好吃。这些食物都被希娟嫂子收起来,慢慢吃。
七个人,每天消耗的食物并不少,从原来村子找到的粮食迟早耗光,他们要不年纪太小,要不力气不够,没办法打猎。大山里没有合适的地方种植,原来村庄周围有几百亩开垦出来的地,现在也成了野兽的乐园,而且不安全,他们没敢去。
虽然大家都想多吃点,太饿了,希娟嫂子和顾汉林还是下狠心把东西收起来。一天两顿饭,采集的野菜野果每人再配上半把粮食,保证每个人饿不死而已,吃过以后胃酸翻涌要躺一会才能爬起来干事。
即使是这样,粮食也很难让七个人度过冬天和春荒,大家都默认不说这个问题,其实都知道,靠他们七个人是不可能在森林里活下来的。
七个人现在以希娟嫂子为首,十四岁的顾汉林也有威望。年纪更大的花姨人废了,每天总是不停哆嗦,不管干什么都能莫名其妙睡着,夜里还常常惊叫,把自己和其他人都吓醒。其他孩子都离她远远的,三豆偷偷跑到他身边贴着他耳朵说花姨疯了,以前村里都要烧死。
疯子据说是被鬼魂附体,疯的人总神神叨叨,据说是和不干净的东西说话。太平年代出了疯子基本是被锁在家里,规矩严的村子真的会把疯子抓起来烧死,还要请和尚道士驱邪超度。
顾汉林骂了三豆一顿,他其实也觉得花姨疯了,这世道能把好人逼疯。
花姨的汉子平时对花姨最好了,出事那天,把她绑在自家一个藏身洞,自己冲出去跟兽人拼了,顾汉林他们从藏身处逃到树洞,两天后回去收集粮食和东西时才发现了花姨,她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喝了点水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手舞足蹈,有时也会好一会,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自言自语。
昨天顾汉林本来想和那个怪人接触一下,他觉得对方可能真没恶意,虽然说话怪怪,穿的的怪怪,还背着一把非常长的刀,那刀细长细长的,从没见过,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刀一细就容易断。
他们七个人没什么值得骗的,两个女人,五个小孩,身无浮财,辽民贱如狗。
当时其他孩子没意见,花姨死死的抱住他,歇斯底里,嘴巴里神神叨叨的,一幅发病的模样。
希娟嫂子出奇也不同意,她说对方偷偷给村子送东西,肯定有所求。现在又找上他们,如果没恶意,又有所求下次还会带食物来,这次找别理睬。顾汉林觉得有道理,最后师文丰只能无奈告辞。
走出树洞,顾汉林肚子饿的咕咕叫,他还是坚持拿木混练了一套刀法。
他父亲是行商,祖辈却是军户,听说祖上还做指挥使这样的大官,不过他们这一支血缘已经离得很远了。
明太祖起兵最终击败黄金狼家族,将狼人重新赶回大草原。当时为了边疆稳定,太祖设置边屯,设军户所,强行移民实边,军户出则为军入则为民。
两百多年过去,军户所制度早已颓败,当年为了对抗狼人骑兵,普及的军中技法现在已经沦为少部分人所有。
顾汉林练的刀法包含祖上传下来的太祖制式刀法,还融合了戚家军的直刀刀法,他爷爷是家中次子,倭寇鱼人之乱时投军,后来又追随戚大帅来到北疆。
他父亲是家中独子,爷爷不想父亲过刀口舔血的生活,让他读书,准备考举,后来爷爷去世,家里断了来源,父亲放弃读书靠着祖辈在北疆袍泽的关系做起了生意。
那想到世道突然变化,爷爷去世,再想捡起武技防身已经迟了。爷爷当初为了能让父亲一心读书,进举,把家中武书一把火全烧了,现在顾汉林练的刀法是家中仆人跟着老太爷学的一些皮毛。
世道变乱,顾汉林和两个哥哥一起开始练武,一家人在辽东被流民和乱军冲散,顾汉林和两个仆人跟小叔一家流落到山里,做了几年山民,现在小叔一家也全死了。
耍了半通刀,饥饿难忍,顾汉林无奈收身去检查周遭的陷阱。
大树洞这里是猎人进山打猎的歇脚点,周围适合布设陷阱的地方都被挖了坑,插上木刺。
第一天来的时候捡到一个黑兔,之后几天都什么都没有。
穿过树林,钻进一片树叶,突然他眼睛一亮的把含在嘴里的树叶吐了。
埋在一个灌木交叉口的陷阱陷了下去,他两步并一步的跑过去,一只山狗子露着肚皮被木刺穿了个通。
山狗子全是很不错的猎物了,个头不小,肉够七个人吃几天,还有骨头熬汤,皮毛也是好东西,可惜这深山老林根本没人来收皮毛。
顾汉林小跑着回大树洞,希娟嫂子挑了一根棍子和一个木盆,如果山狗子刚死,那血也是好东西,就是腥了点。
除了还没起床的花姨和年纪最小的小乐,其他人都浩浩荡荡的出动了。
终于可以吃顿好的,大家都很高兴。
把四个孩子前后各两人,中间担着山狗子,希娟嫂子的盆没用上,山狗子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久违的笑容显露在大家脸上,连花姨都似乎被感染,从床上爬起来给希娟嫂子打下手。
七个人每个人都能分二两肉,剩下的每天吃一点,吃多了身体吃不消。
几个小子飞快的把自己碗里的肉吃光,舔着一遍,抿着嘴唇直勾勾的盯着年纪最小的小乐。把小乐吓的端着碗跑到母亲希娟身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肉,看的其他人直淌口水。
希娟嫂子把自己的肉分给了几个孩子,每人一块,自己吃了两块,顾汉林没要坚持把肉还给了希娟嫂子。其实七个人,干活最多的就是希娟嫂子了,几个孩子其实没干什么事,也干不了什么事。
吃完饭,今天大家的劲头都不错,七个人分成两组轮流去找吃的,村庄里能找的东西都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周围一些没人照顾的山地,被动物糟蹋的不成样子,勉强还能收获一些蔬菜,比山里找的那些野果野菜强。
傍晚,顾汉林和二炮和三豆子背着半篓蔬菜和几把农具回来。
“昨天的怪人没出现。”
顾汉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失落,也许是支持的太苦了吧。
眼看就要入秋,森林里环境越来越恶劣,这些年冬天辽东都零下三十几度,村子还在的时候,几十号人聚在一起,住在地龙里,二十四小时的烧火,现在七个人还没有一个壮劳动力,能撑过冬天嘛?
他们不知道的是,师文丰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