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国时期,楚国曾有一位著名的诗人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位诗人就是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屈原的这句话看似无奇,但是其中的道理却引人入胜。人生在世,就是一个探索的过程,尽管会遇见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但是只要信仰不变,坚持不懈,一切都能看得开、看得广、看得深,而其中最是可贵的就是求索的劲头:劲头猛,探索无止境、受益匪浅;劲头乏,半途则全废、一事无成。这的确是非常的道理,尤其是对于做学问方面。但是谁又可曾知晓这一席话竟会与爱恨情憎纠缠。在有些路上,人越是探索,困惑就会越深,糊涂就会越多,结果就是纠缠了一辈子,荒度了一辈子,以至于在进棺材之前也不知晓这一辈子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所以有人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放下的就让它放下,该忘记的就让它都忘了吧。
或许王婧萱也就是这么想的——该放下的就放下,该忘掉的就忘掉。自从给李心阁留下信书不辞离别后,王婧萱就告诫过自己,一定要把李心阁忘掉,并及早到达凤芝山,把令牌和《冥岫法帖》交给鬼门教教主古来风。可是忘记一个人是多么困难,总比忘记时间难,更何况是对于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一夜夜的想念,一次次的徘徊,使得这位身出名门的“千金”饱受肉体与精神的煎熬。可是俗话讲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王婧萱就这么轻松的撞上了九霄剑客凌清风,而且奇迹般的将李心阁的形象从脑海里抹去。这一切来的是这么奇巧,那么幸运,当然首先得把功劳算在鹤莱帮败类们身上。如果不是鹤莱帮的败类们判断敌情有误,又怎么会围阻王婧萱;如果不围阻王婧萱,九霄剑客又怎么英雄相救呢?所以说,世间有很多巧遇,就看有没有缘分了。像王婧萱这样的,就是福星高照,有缘有份。自从王婧萱与凌清风在别洞谷结识后,二人就马不停蹄的向凤芝山赶来。这一路上二人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俨然是江湖眷侣一般。尤其是凌清风,笑起来更是温文尔雅、独具姿态,让人瞧了倍感清爽自在。应该说凌清风的所有表现都应出自于九霄仙界,蓬莱神岛这样神秘的境地,所以管凌清风叫九霄剑客一点都不为过。一次二人在一条碧清溪水旁边歇脚,王婧萱就问凌清风:“凌大哥,之前你在别洞谷中救我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用的是什么兵器?”清风不暇思索道:“当然记得。我那时用的是一把朴刀。”婧萱又问:“凌大哥,你的记性还真好。可是你告诉过我,你的绰号叫做九霄剑客。既然是剑客,为何用刀不用剑呢?”凌清风笑了笑,回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不狡诈,他必狡诈。如果我老用剑,显示自家功夫,不就会有更多的人与我结仇么?我若时不时用刀,迷惑一下敌手,又怎么在江湖上混呢?再说那天围击你的人并非是什么江湖高手,无非是鹤莱帮的败类们,也是用不着看家本领的,但是用用道听途说的无名刀法倒还可以。你啊,还是初来乍到,对江湖上的规矩还不懂。不过,你也别着急,渐渐地你自会明白。”婧萱心想:“没想到凌大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心却比我缜密许多。想必他闯荡江湖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小娃娃,自己那时恐怕还绕在爹爹跟前发脾气呢。按他的话来讲,他连看家本领都没使,便把鹤莱帮的蠢蛋们打的屁滚尿流,我都使出了姜伯伯教授的剑锋指印,却还占不了上风,自己与人家还是有着偌大的差距。”婧萱又问道:“凌大哥,你连看家本领都没使,使得却是刀法。刀法千变万化,剑法无形无迹,刀剑并存更是难得,凌大哥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凌清风看着婧萱挤皱着眉头,心中就有一些心疼,于是他说:“其实很简单。刀法虽千变万化,但是取其精华,汇于剑诀,并非难事。刀剑本是一家,法门大相径庭。刀剑之效贵在贯通,只要和谐处之,万法皆可。你明不明白?”婧萱摇摇头。凌清风又道:“简言之,就是刀剑死,我独在。”婧萱的确没有听懂,但是她不想因此烦恼了清风,使得二人之间产生什么不悦,所以婧萱就勉强点了点头。清风见状,也不必多言,自己喝着自己的水,闭目歇息。婧萱只得坐在旁边的高石上瞧着水犯呆。谁知婧萱会疲倦起来,打起了瞌睡。刚开始还可以,可过了一会儿,婧萱一个不留神竟跌入了溪水之中。“噗通”的一声将正在休息的凌清风激醒。只见婧萱在水面上狂乱地抓打着水,水花乱溅,掩盖了婧萱俊丽的面孔。凌清风本来就不会游水,但是凌清风会轻功。就见到凌清风将腿一撩,燕子般蹿将出去,在空中不住地蹈腿前行,临近水面之时,清风腿一发力,踩了几脚水,一把抓住婧萱的衣襟,又回身一踹水纹,化成抄水燕子,把婧萱带上岸来。婧萱在水中呛了几口水,昏迷不醒。清风也顾不了许多,右手把婧萱搂起,置于左膝之上,换左手扶着婧萱,右掌则照着婧萱的后背一拍,婧萱遂吐了几口水,渐渐醒来。清风道:“王姑娘,你好些了么?”婧萱见清风为自己着急不安,心里有些喜悦,道:“凌大哥,我……我叫你担心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凌大哥,我觉得好冷……好冷。”清风道:“我真糊涂,光想着你会呛水,竟把水里藏着的寒气给忘了。王姑娘,你不必害怕,我这就给你运气驱寒。”清风在婧萱后面坐定后,调运体内阳刚真气于双掌掌心,一股脑挨在婧萱后背,将掌中真气缓缓注入婧萱体内。此时婧萱的后背热气腾腾,露出些许蒸汽来,婧萱也越加温暖,体内寒气不见了踪影。婧萱道:“凌大哥,你别再为我注入真气了,我不觉得冷了。”清风赶紧收回双掌,将真气抑制。清风道:“王姑娘,刚才为了救你,凌某多有冒犯,望请你见谅。”婧萱道:“凌大哥,你不必拘礼。如果你不及时出手,恐怕我早就成了水鬼了,那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一些男女间的凡规俗律而责怪与你呢。”清风道:“多谢姑娘不与我凌某计较。”婧萱道:“凌大哥,你看你,这就是你的不对喽。”清风道:“王姑娘,你说的是,我下次注意。”婧萱道:“凌大哥,你以后就别管我叫王姑娘了。老叫王姑娘,好像你怕我是的。”清风道:“不叫王姑娘,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婧萱想了想道:“那你就叫我萱儿吧。”清风道:“这怎么能行呢,王姑娘。”婧萱道:“凌大哥,这怎么不行。难道说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么?”清风忙回道:“清风不敢。”婧萱道:“那你现在管我叫做什么?”清风吃吃呜呜道:“叫你……叫你萱儿。”婧萱道:“这才是我的凌大哥。”婧萱冲着凌清风笑了笑。清风一见婧萱笑他,低下了头,细嫩的小脸瞬时红润起来,心里怪别扭的,但是这其中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劲儿在挑逗着他。婧萱见清风低下了头,像女孩子家似的羞答起来,赶忙用袖子捂住嘴又细声笑笑。婧萱落水之前,衣服本是干的,一经水地浸打,衣服湿的透透的。这袖子一碰嘴,婧萱打了个激灵,后又来了个喷嚏。清风一听婧萱打喷嚏,就问:“萱儿,你没事吧?”婧萱回道:“我没事,只不过我这一身衣服湿的透透的,如若再穿下去,那就该有事了。”清风道:“那怎么办呀?”婧萱道:“凌大哥,你不必担心。我的背裹之中,还有一身衣服,我可以换上。但是这个地方一无蔽身之处,二来你还是个男子,实在不便。一时间难以换身衣物。”凌清风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这有何难呢?你且与我来。”婧萱与清风来到了两棵树前。左边这棵树是槐树,枝繁叶茂;另一棵是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枝条异常粗壮。婧萱看这两棵树,瞧不出什么,问道:“凌大哥,你把我带到这两棵树跟前,究竟要干些什么呢。”清风道:“你先后退三尺,自会明白。”婧萱只好后退三尺。婧萱刚站稳,忽然面前就来了一道风。婧萱仔细一看,原来是清风拔起轻功来,后劲下坐所致。又见到清风飞身到柳树的树梢,一掌斜劈,把几条粗壮的柳枝砍将下来,刚好这些枝藤卡在两棵树的缝隙中,悬在半空。清风在槐树树干上重重地打了一掌,槐树震颤,叶子满天飞落,甚是壮观。但见清风掏出了他的独门暗器——几根“细眉针”,甩手挥去,一片片叶子瞬刻往下坠落,巧妙地勾在柳枝上,硬硬的扎进了土中,形成一幅碧帘,不透风声地将后边的事物掩盖。婧萱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对清风更是佩服,她道:“妙极,妙极。凌大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萱儿佩服。”清风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你还是抓紧时间换衣服吧,我到那头等你。”于是清风转身而去,头也不回。婧萱心中觉得清风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不论是武功还是心思,都那么好,况且还这么会疼人,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男子能做到这点。婧萱换好衣服后,来到了清风跟前。清风一见婧萱,忙啧啧赞叹:“萱儿,你看看你,美得就像神仙一样。按我说,黄色的衣服比较适合你,而红色不太适合。刚才你穿的是红衣,虽说也很美,但是完全衬托不出你现在的那一股劲儿。”婧萱听到清风如此夸她,红了脸说道:“凌大哥,你说的是那一股子劲儿啊?”清风回道:“嗯……我说不出来,反正就是那么一股劲,让人见了就舒服就顺眼。”婧萱反问道:“凌大哥,你的意思是刚才我看着不顺眼喽!”清风赔罪道:“不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人漂亮,穿上一身黄色锦纱衣后,更美得没边儿了。”婧萱笑了笑,道:“要是这样,凌大哥那就是我错喽?”清风道:“我……我……”婧萱见清风一时说不出话来,淘气地向前跑走了,嘴上还说道:“凌大哥,别我我的了,赶紧上路吧,免得找不到客栈歇息。”清风一听此言,也不再多言,随了婧萱继续赶路。经过这件事后,婧萱在心中觉得凌大哥这人帅气,武功又高,为人还真实,自己可以靠得住,他与变化无常的李心阁比较,那优势就不用多言了。
现在二人正骑着马,走在黄土大道之上。婧萱在路上一直想找个理由与清风聊上几句,可是就没找到引子。凑巧的是,婧萱一抬头竟看到了一片桃林,坐落在一座陡峭的山上。此山一眼看去足有二十丈高,浑身还披满了姹紫嫣红,碧叶怪藤,活像仙女的舞裙,随风飘动。山顶的桃花更是有趣。桃花不是很密集,但却错落有序,舒展自然,没有一点人气的干预;再者桃花有成熟的亦有含涩的,深一块浅一块,远远望过,恰似半遮面的少女,羞羞答答,婉婉弱弱,暗中躲匿着一种受伤后的可爱和温柔。活泼的是,花片与花片之间,有着点点的蝶儿修饰,这就是画龙点睛,把这桃花的精灵气儿勾勒出来,借用一个比喻,就像静水湖面有一簇簇的鱼儿来回跳跃着,此时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结合,生机盎然,不论是说鱼儿游活气还是言静水生机,都不为过,这就是一种自然的交合,是生命和生命的呼唤,是和谐与平衡的相传。
婧萱一时间迷在了这一片桃林中,整个人都难以自拔。这时婧萱又想起了一个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伏虎门。这伏虎门坐落于伏虎山上,伏虎山的后山中就有一片桃林,挨着桃林还有一片竹林。桃林与竹林之间夹着一座亭子,这个亭子不比其他普通的木亭子,这个亭子是由竹子和上等桃木共同建成,所以可想而知,这个亭子馥郁着桃花淡雅的香气和竹子翠绿的竹香。而建造这个亭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婧萱的母亲,王世冲已故的内人。王世冲的内人姓陈名雪,出自伏虎山邻近的陈家岗中。陈雪的父亲是一介武师,通晓二三十种拳法,在当地也是鼎鼎大名;而陈雪的母亲是一位乡姑,但为人和善,受人尊敬,并且陈雪的母亲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歌声更是天籁。可是好人不长岁,生下王婧萱后,王夫人就因气虚撒手而去。为此,王世冲痛苦了有三年之久,日日借酒消愁,唉声怨气。他立下誓言不再娶妻,并声称就算人近西山,也不会有所更改。他还时常独自漫步到妻子坟茔前,一陪就是一夜。可见,夫妻之情已经到了极致,分不出个你我。自然而然的是,这亭子成了王世冲对亡妻的一种精神寄托,出于这一点,王世冲给这座亭子定名为“恋雪亭”,而且还附上一副对联“生来与伊心连手,死去随子叶葬花”。起初,婧萱还不明白这亭子的文字,也对父亲在亭子前伤感无常的举动而迷惑。她问过父亲:“爹,你是怎么啦,一来到这里就像换了人似的,让女儿看了真为你担心。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王世冲瞧着宝贝女儿,想起了自己的亡妻,的确这二人长得太像了,简直分不清彼此,世冲心里越加不是滋味,想念贤妻的心也跳个不停。可是,面对女儿的问题,王世冲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静静地想了片刻,他答道:“萱儿,爹没事儿,你能为爹着想爹真是开心。爹只不过是想起你娘来,所以有些伤心。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领会,但是你也不必着急,过些年后你自然明白。”婧萱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后来又过了几天,出了一件大事。那日,婧萱正在闺房中习练父亲所教的“百转归一”气功。这个气功本是王世冲的恩师——那个神秘失踪的道仙所授的功夫。这门气功不拘一格,不受性别限制。倘若男子练之,倍增阳力,舒筋通脉,全身上下的气门随意而开,真气是运用自如,可保外邪之侵,还有着益寿延年的奇效;如果女子习之,刚柔并济,活筋强骨,周身气门亦是随念而开,真气自由,不受阻碍,可保五脏六腑之安,除延年益寿,还有滋润容颜之效。王世冲思虑到“天劲掌”的内劲要求,所以不能传于自己的女儿,但是又想到“百转归一”气功不是那么苛刻,因此就将气功的口诀和精髓授予婧萱。婧萱初练此功没有觉察到什么奇效之处,但后来却感到自己的内力绵绵,真气可以随意聚集,更明显的就是每每自己晨起照镜子时,都会看到自己的面容愈加红润丰腴。有一次婧萱的丫鬟小玲拍马屁道:“小姐,你又漂亮了,像您这容貌整个天下会有几个,将来指不定会有多少公子追随小姐你呢!”婧萱道:“你这丫头,又在贫嘴,当心我现在就将你嫁出去,叫你尝尝为人妻为人母的滋味。”小玲双膝跪地求饶道:“小姐,玲儿知错了。玲儿只不过是与小姐开玩笑,只想赞美小姐的美貌,并无它意,望小姐饶了玲儿,玲儿可不想这么早嫁出去。”婧萱道:“怎么,把你嫁出去,给人家做媳妇,有吃有穿,还不受人奴使,是多好的一件事,你怎么会不愿意呢?”玲儿更加紧张,情绪越加激动,连磕了几个响头,哭诉道:“小姐,玲儿不敢了,玲儿再也不敢了。请小姐宽恕原谅。如果小姐执意要把玲儿嫁出去,玲儿愿死在小姐面前!”婧萱见小玲当真起来,道:“玲儿,你快起来。我刚才只是与你开玩笑,你怎么当真起来。你呀,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找谁伺候我呢?你个傻玲儿!”小玲一听小姐是与自己开玩笑,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怯弱地说:“小姐,你……你可把玲儿吓坏了。小姐要与玲儿开玩笑,玲儿可真招架不了。玲儿与小姐开玩笑,玲儿是自找苦吃。玲儿下次就听小姐说话,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玲儿在一旁听着就是了。”看到小玲恐惧的眼神,婧萱深深感到自己做的真是过了火,不应该这样吓唬奴人,毕竟奴人也是人,众生平等,自己这样做就是不义之举,婧萱于是安慰小玲道:“玲儿,都是小姐不好,你可别往心里去。小姐我生来偏爱开玩笑,有时候是有些过分,但玲儿你放心,小姐我是绝不会卖掉你的,这一点你放心就好了。”小玲道:“小姐,你贵为千金,怎能向我这位奴才道歉呢。千错万错都是玲儿的错,要不是玲儿贫嘴,小姐也不会与玲儿开玩笑。玲儿都是咎由自取,与小姐您无关。小姐你永远是对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玲儿听你的。”婧萱闻言,心中不是滋味,也不敢多言,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玲儿呀,你还没给我梳完头呢,快来!”“是了,小姐。”小玲告别了眼泪,欢笑道。这时氛围才得到缓和,出现一片祥和的气场。此事过后,婧萱才对这世界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突然,婧萱从屋中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于是收了真气,下了床,穿好鞋,走到屋外。院中只有几个丫鬟在浇花扫地,而声音是从院外传来的。婧萱走到一个丫鬟跟前,问道:“外边为什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那丫鬟道:“回小姐话,有一个外人从后山闯进桃竹林,还毁了恋雪亭中的一根栏杆,这事被小六哥发现后告诉了老爷,老爷勃然大怒,前去瞧瞧那人,小六哥他们也想帮忙,所以个个都找家伙,前去助老爷一臂之力,没想到吵到了小姐。请小姐莫怪。”婧萱又问道:“我爹走了有多长时间了?”那丫鬟道:“不长,老爷他刚去。”婧萱吩咐道:“那好,一会儿小玲端过一盆水来,就叫她放在我床边,知道了吗?”丫鬟道:“知道了,小姐。——小姐,你要到哪里去?”丫鬟见婧萱要走出院门。婧萱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扫你的地就行了。”婧萱走出院门,直奔后山,想看看热闹。
果真,这后山十分热闹。这里人分三股排列在父亲王世冲身后,左边这路人的带头者就是伏虎门副门主、人称“一惊天”的莫高声,他披着英雄氅,手持铁杆棍,其身后跟着弟兄十人;右边这路人的打头人也是伏虎门的副门主,名叫阎可明,人送绰号“石破胆”,他身着一身灰黑单调的衣装,后背一个紫色布衣袋,身后跟着十来号弟兄;当中的是小六哥的家奴小队,前来为主子助场。而王世冲不愧为一代大侠,身披白色英雄氅,腰间束着蓝色缎带,脚踏玄黑乌龙靴,显得气宇轩昂,魅力十足。婧萱再一看来者,比自己的父亲大了点,但打扮得很简单,真是可以用邋遢来形容,可是这人并不像坏人,浑身上下显得有种滑稽的气质,尤其是额头还是个大头,硬邦邦的,活像驴拉磨时的石墩子。婧萱恐怕自己看不清之后的好戏,抽身找了一块好地——草丛中凸起的一个磐石上。
婧萱就听见父亲说道:“不知前辈究竟是何人,为何来到这伏虎山上不到舍下一坐相谈,反而擅闯伏虎后山,破坏我后山的竹亭,还打伤我几个兄弟。你我初次相见,并无仇恨,为何如此对待我伏虎门。你可要知道,我们伏虎门也是一大帮派,虽然很少与道上的朋友打交道,但是我伏虎门向来不怕其他任何帮派。如果我伏虎门与贵派存在什么瓜葛的话,我想也是误会,请前辈直说无妨。”只见那个人说:“哈哈哈,看来你就是伏虎门门主王世冲喽,那么你旁边的二位就是伏虎山的‘石破惊天’两位兄弟了。真是百闻不得一见,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素闻说天涯山的老道人是你恩师,将自己的绝学天劲掌传授与你,而你这两位兄弟一个以‘囚龙棍法’闻名天下,一个则凭‘食指连弹’的功夫立足天下,不知道这些传闻对也不对?”世冲说道:“不错,那两样功夫倒是我两位兄弟的绝技,而那位道仙的确是我恩师,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师傅将自己的绝学分别传授于我三人,我所得的就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天劲掌。难道说,贵派与我师傅有什么误会?”那人笑道:“哈哈哈,我也是说说而已,你倒自报家门起来。还别说,你报的还真全乎。”世冲又追问道:“前辈你究竟是何派门人,为什么来到我伏虎山上?”那人道:“这好说,我无门无派,自由自在,唯独有一件事我最上心,那就是找到这世上的高手与他厮杀一番,逗逗乐子。哈哈哈。”这人又笑了起来,笑声震耳欲聋,传向四面八方。婧萱听着这笑声,身体顿感不适,赶紧运功护体,方才减缓了疼痛。王世冲身后的兄弟们个个栽倒在地,来来回回打滚,十分痛苦。“石破胆”阎可明说道:“大哥,此人内力好十足,笑声里竟然还夹杂着上乘内功,如果再笑下去,兄弟们可吃不消啊。”王世冲回头一看的确如此,便气愤的道:“前辈,你何必用这么阴毒的功夫伤害这些普通兄弟呢?你这么做,真是武林中的耻辱,肮脏龌龊。”那人停止了笑声,道:“那你想怎么样?”王世冲道:“请前辈现在即刻下山。”那人道:“嘿嘿,我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主意,简直是放屁,哈哈哈哈。实不相瞒,我今天非得拆了这亭子不可。什么‘生来与伊心连手,死去随子叶葬花’,真叫人可笑。伏虎门会有这副对联,就是玷污了你门派的清誉,我现在就代你毁了它,一了百了。”世冲道:“你……你敢!”那人道:“我当然敢喽,你是不是生气啦,是不是想打我,快来快来,快来打我,快点儿!”世冲回心一想那人只不过是借用激将法好让自己与他打一场,自己且不管他,看他如何。世冲道:“我不会和你打的。你要拆就拆吧,我们伏虎门也不缺亭子。既然你喜欢,你就拆去吧,免得别人说我们伏虎门小气,不愿给人施舍财物造福。”王世冲又一挥手,道:“兄弟们,咱们回去吧。”“大哥,你……”世冲一挥手打断了莫高声的话。婧萱看得真切,本想看一出好戏,却被父亲的几句话拆了架,心里还真是对父亲有点责怨。伏虎门的人马刚想掉头回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叫“门主救命啊”,王世冲一看,原来是小六哥被那人用“瞬吸大法”掳了去,心下里明白这人的功夫绝不会在自己之下,而且这人定与独步剑派有着某种联系。就看到身在一边的“石破胆”阎可明一抖身躯,从背后的袋子中颠颤出几粒铁石子,这阎可明右手一翻,在半空中拈到三粒,随后轻轻一搓,连弹出三粒。如果这三粒子儿碰到了人,一定是筋断骨折的结果。可这人倒不一般。那人左手掐住小六哥,右手凭借“瞬吸大法”的功力将几粒铁子接住,同样也是右手一搓,把这几粒铁子弹回。可明听到声响,吓得一身汗,赶忙一低头,将将躲了过去。世冲也不在含糊,用了一招“天行易位”,用超强的内力将小六哥吸了回来。那人叫道:“王门主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你竟可破解我的‘瞬吸大法’,但是这一招你一定破不了。”只见这人照着左翼人员的方向猛击了一掌,世冲一见就知晓这招就是世间少有的绝技“推云灌墨”,急忙大道:“众位兄弟快闪开!”只见世冲高高纵起,身体呈倒垂式,以一招“苍天有眼”的强大劲力化解此招。世冲道:“‘推云灌墨’神功是独步剑派的上乘功夫,只有历代掌门才会。你到底是何人?与独步剑派是什么关系?”那人又拍手笑道:“王门主,好功夫啊,哈哈哈,我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看来这一招也难不到你了,现在越来越好玩了,你再受我一招吧。”王世冲心想自己要是不出手众兄弟定会有伤亡,自己还是与这人厮杀一场,将其逐走,还得心安。世冲右手一挥,道:“众兄弟先回去,保护我那没见过娘的孩儿,我在这里与这人厮杀一翻,他毕竟是冲我而来,与各位兄弟无冤无仇,我王某人可不想连累众位兄弟,大家快走。”阎可明道:“大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说着话,他就提着一把单刀跳将过来。世冲借着天劲掌掌力一手把阎可明推回,并谢绝道:“三弟,你的内功不是这人的对手,还是回去保护伏虎正堂,免得有人从正面袭击。”阎可明道:“大哥,你我皆是兄弟,不同生共死,怎么行呢?”世冲恼怒道:“三弟!我现在以伏虎门门主的身份叫你离开!”可明依旧不愿离去。世冲道:“二弟,你还不动手!”只见一旁的“一惊天”莫高声一下点中了阎可明的穴位,可明动弹不得。“快走!”世冲冲着莫高声说。莫高声也没太多言语,扛着三弟可明,带着众人,回向伏虎山顶。
那人道:“这样才算有趣,仅此你我二人,没有任何臭三滥来干预,哈哈哈。我就不客气啦,王门主,我就先进招了!”
王世冲道:“你放马过来吧!”
就见到那人飞身过来,缥缥缈缈,虚虚幻幻,直取世冲上三路,凌空一掌劈下。世冲也真机灵,先不反击,向后连撤了几步,那人一掌劈空。那人不愧也是位高手,一掌劈空,紧接着又是一掌,直向世冲的胸口。世冲一看这人出招咄咄逼人,再躲一次也没必要,于是来了一掌“龙骜归天”,迎接上去。两掌一碰,不分伯仲,双方被弹在了两边。那人随机改换了招数,地滚游沙,双腿做扫叶式,直奔世冲下三路。世冲见此人不再用掌法,改用腿法,自己一时间还真招架不住。于是一掌拍在地上,扬起一阵烟沙,又向前翻了一跟头,躲过了这次进攻。那人见一脚扑空,又被尘沙挡住视线,一时间找不出世冲所在方位。忽然,这人听到背后有一阵冷风袭来,不暇思索,顺风回身就是一掌,刚好接住打来的世冲。原来世冲趁着扬沙,运足底气,来了招“天人引路”,谁知竟会被此人接下。双方开始比拼起了内力,但僵持不下。王世冲道:“好内功,只不过真气之中有些阴冷。看来刚才的那一招‘推云灌墨’是你从独步剑派那里偷学来的。这推云灌墨的掌法如果没有独步剑派的剑经要义作为支撑,必定会伤及自己。你要是再僵持下去,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倘若再急火攻心,你连性命都保不住!”那人猛地笑了出来:“哈哈哈,王门主不愧是一代大侠,对各行各派的家底都了然于胸,在下佩服佩服。不过这一点王门主不必为我担心。我与人交手从来就不会失手。实话与你说了,推云灌墨的掌法的确是我从独步剑派那里学来的,可是我没有偷学。剑经要义这东西我也学过,所以这套掌法伤不了我,哈哈哈。”那人见王世冲陷入沉思,他随即灵机一动,用起了“瞬吸大法”,将世冲的真气吸到一边,转移杀伤力。世冲也很机灵,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天人引路”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招“天行易位”,也将那人真气化开。双方又回到了同一水平线。眨眼之间,双方两重真气相互碰撞,再次僵持不下。
那人道:“王门主,你还真有意思,打的机巧,打的聪明,你这种打法,我还真是头一回。看来,你王世冲一定是别开生面了。在下佩服佩服。只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缠住么?实话告诉你,我也只出了七分力,还有三分,你要指教啊。哈哈哈哈,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打过了!”
王世冲道:“看来不把你打趴在地,你是绝不会走的,对吧?”
那人道:“不错。哈哈哈。”
王世冲道:“那么你还有什么绝技,赶紧使出来吧,免得咱俩在这里干等着。”
那人道:“这样也好,来个痛快,免得婆婆妈妈,揍得别别扭扭的。那么我就进招了,你要当心!”
只见那人猛地一发力,把世冲排开,足有五六米。世冲心想如果说这人还有更高的功夫,自己也就只可使出那一招赌上一把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人手法变换,内力进发,与之前使得掌法大不相同,涌动着浓烈的孤凉寒气。世冲觉察出了这股气场,跟着提起了真气。那人脚上一发力,蹬开半斤土,驾着轻功,打半空下来。世冲看准时机,单掌迎去。二人双掌相对,两侧瞬时就滚荡起了烈风,吹动得几棵古木巨苍摇晃起来。霎时,二人就要被弹开。可是王世冲毕竟棋高一招,跟上去就是一掌“连天大火”。那人躲是躲不过去了,无奈之下,只好把最后的余力集在掌中,一掌推出。世冲内力毕竟深厚,那人一时间真是承受不住,喷了口血,打出了十米开外。那人赶忙为自己封锁穴道,止住了血,呼呼地喘了几口气。
世冲道:“前辈,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王世冲一定奉陪到底,不会让前辈您失望。”那人却道:“王世冲,算你厉害。你把我打成了这样,还让我使什么高招,王世冲你还真行啊!我……我不陪你玩了,你小子自己玩吧,哈哈哈,咱们后会有期!我走喽!”那人眨眼之间窜进了树丛之中,不见了去向。这时,婧萱跑了过来,走到父亲身边,说道:“父亲,你还真厉害,用了一招‘连天大火’的掌法,真叫女儿开了眼界。”
忽然,王世冲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瘫软在地。“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爹,你可别吓我。”婧萱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王世冲颤巍巍道:“萱儿,爹没事。那人虽然被爹的掌力所伤,但是对他而言绝不会有什么大碍,以他的功力,用不上两柱香的功夫就可以痊愈。但是,爹就不一样了。那人之前使的掌法并没有什么显赫之处,但是最后的一掌却极其厉害。爹在江湖闯荡了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掌法。我也不晓得那人师承何派,竟会有如此武艺。但是这人总有一天还会出现,到那时,别说是爹了,就是你姜伯伯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婧萱又问:“爹,既然这样,那咱们该怎么办呀?”世冲答道:“我想依刚才那人所言,三五年之内,他想必不会再来。咱们现在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加强山上戒备即可。萱儿,你先回去吧,爹想陪陪你娘,随后就回去。”婧萱担心道:“爹,你的伤?”世冲道:“萱儿,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那人的掌法虽然寒凉至极,但是还不到火候,爹用‘百转归一’气功就可将体内寒气驱散,那大可放心。”婧萱看了看父亲,道:“爹,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别待得太久,对您的伤不好。”世冲道:“好女儿,爹知道了。”王婧萱告别了父亲,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回去,不时回头张望。王世冲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稳步走进了“恋雪亭”。世冲来到了桅杆折损之地,低下手抚摸着纹裂,好像在轻抚着妻子结发时的脸。他的手是那么温柔,他的心却在隐隐作痛,他在颤动,他的嘴唇都显出了麻木的疲态,不知是头晕目眩,还是伤口未愈,他的手也跟着抖动起来。情感在徘徊着,心灵在无助着,眼神在彷徨着,生命在哭诉着。王世冲口中念叨:“雪儿,你看到没有,咱们的女儿已经长大啦。这次我受了伤,你看看她多会心疼人啊,这一点,她太像你了。雪儿,我王某有愧于你,叫咱们的亭子遭人损害,但是你不必担心,我很快就叫人把它修好,让你有个安稳的生活。雪儿,咱们的女儿刚才劝我早些回去,免得伤寒,所以我不能再多陪你了。不过你放心,待我伤势痊愈后,我会过来陪你,要多久就多久。那么雪儿,我走了,你要保重,等我回来!”王世冲站起身来,慢腾腾地离开了伏虎后山,消失在山雾云绕之中。自此之后,整个伏虎山都强化了戒备,不敢有半点懈怠。而王婧萱也从这件事上对父亲更加仰慕与钦佩,同时也更加理解到了父亲的不易,这也是为什么她爱拿别人与父亲作比较,比如说李心阁和凌清风。
“萱儿,你怎么了,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不会着了凉了吧?”凌清风的一句话把王婧萱从她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凌大哥,我没什么事。凌大哥,你看看对面山上的一簇桃花,多好看呀!嘿,你瞧瞧那上面还有彩蝶在飞呢!”王婧萱抬起手来望了望远处的高山。
“萱儿,那边那里是一簇桃花呀?”凌清风道。
“咦,那边不是桃花还是什么?凌大哥还真爱开玩笑。”婧萱调侃道。
“那里固然是桃花,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些桃花不能算的是一簇桃花,应该说是一林子桃花。”凌清风辩解道。
“一林子桃花?”婧萱道。
“萱儿,你再看看,那里分明就是一片桃林嘛。”婧萱沿着清风的手指看去,山顶真的是一片桃林,光彩耀人。婧萱道:“凌大哥,还是你仔细,瞧得清楚,我的眼力与你比起来还差远了。但话说回来,那片桃花真的很漂亮。”凌清风若有所思,道:“萱儿,你既然喜欢这些桃花,我就给你采下几朵。很快就会回来。”婧萱听到清风这么说,略带羞涩地说:“这怎么能行呢。这山这么高,万一要有个不是,你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凌大哥,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我看,凌大哥你就别冒风险了。”凌清风笑道:“萱儿,这点高度算得了什么,别说是这一座山,就算是两座山堆叠起来,我也不嫌高。想当年我到昆仑山游玩,那里的群山有多高险,我尚且直上直下,如履平地,还与‘昆仑狂僧’在陡崖上大战了四百回合。现在这座小小的丘山能奈我何?你呀,真是杞人忧天啦!”婧萱道:“那也不行,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欲而麻烦别人,那多不好意思啊。”清风道:“萱儿,你何出此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君子的承诺要认真履行,更何况你这一位姑娘呢?你呀,也别劝我,我今天一定上这座山,给你摘下几束桃花。”婧萱见清风执意如此,便不加阻拦,婧萱道:“凌大哥,你要怎么上去呢?”清风反问道:“我问你,你说这鸟儿如何上去呢?”婧萱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飞上去喽。难道说凌大哥你要借着轻功上去?”清风道:“萱儿,你真聪明,我的确要借轻功上去。”婧萱又问道:“什么!你真要这么干?这……这能行么?”清风又笑逐颜开,说:“行或不行,你就看着吧。”只见凌清风掸了掸衣裳,一瞪脚,就从马背上凭空而起,他的双脚在空中踹了几下,就到了山腰。接着,凌清风紧贴着山的侧壁,脚像涂了胶似的蹭着山面快速走了上去。这真把山脚下的婧萱看得是目瞪口呆。婧萱心想,爹的功夫就是再厉害,轻功也远不及凌大哥,凌大哥真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将来一定会在凤芝山武林大会中独占鳌头、呼风唤雨。婧萱再一看清风,清风早已进了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