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皇帝父亲可真够残忍,竟然要让你们兄弟阋墙骨肉相煎……”在夏晓晴看来,皇子间为了争夺皇位手足相残不足为奇,可为人父亲的,处处算计自己的儿子却让她看不过去。
“算不得什么手足相残,我与那明奕并非血亲,这事情不仅你知我知,皇上也是知晓的……”太子语调平静,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个早就知道的事实,可于夏晓晴而言,却犹如一道惊雷般在心头炸响。
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僵硬,太子放开那只被捉住的小手,轻轻在夏晓晴背后拍打,拍了好一会儿,夏晓晴脸上,才恢复一丝血色。
“皇上……皇上怎么会知道?他既然知道了,又怎能容你……”夏晓晴方才吓得不轻,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却微颤着不成语调。
“笨蛋,你也不想想若不是皇帝授意,你当那位皇后娘娘,真有胆量偷换皇子?就算她敢,她那位忠君爱国的父亲可会同意?何家可会同意?即便他们都同意,这么些年,就当真没人寻着半点蛛丝马迹?”
太子说的这些问题,夏晓晴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可她却从来没有把这些事串连在一起,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被太子一提,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关键的地方理顺了,很多问题自然就见了分晓。
早听说皇帝年不足三岁即登大宝,却直到十七岁那年充实了后宫才亲临朝政,十数年间太后一族在朝中各处安插了多少党羽,不言而喻。
就连当年进宫的各位嫔妃,都无一不是太后钦点,据说光是齐家一脉出来的女儿,就有三位之多。
太后之所以同意皇帝亲政,无非是丢点甜头过去,好让小皇帝乖乖听话早日给她添几个皇孙,只要有了孙子,便不用再顾忌这个羽翼渐丰的皇帝儿子。
到时候这小皇帝若敢轻举妄动反抗齐家,大可以除之改为扶植孙辈继续当傀儡。
只可惜太后一族的算盘打得精明,小皇帝也不傻,虽在别的事上对太后一族处处忍让,唯独传宗接代这事没有遂太后的愿。
太后选进宫里的几个妃嫔,小皇帝一概不理,独独青眼于御史家的千金独女,进宫不过月余便将其封为谨妃,这谨妃终不负小皇帝多番雨露恩泽,同年便怀上了龙种,只可惜孕期数次遭人暗害,虽勉强保住腹中骨肉产下一女,却伤了根本,从此再不能生育。从此以后,小皇帝与太后之间嫌隙更深,不愿受太后摆布,再没有碰过太后安排的那些女人。
这样的僵局直到两年后萧家嫡女萧语蓉进宫才被打破。
萧语蓉受萧丞相荫庇,小皇帝不免厚爱许多,不仅封为蓉妃,而且很快怀上了身孕。蓉妃有孕后,皇帝为保她们母子平安,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接连临幸了齐家安排到后宫的几位妃子,其中淑妃最为争气,竟也一遭怀上了龙种。
太后大喜,随即向皇帝建议,蓉妃与淑妃二人,若谁先诞下龙子,便要将其封为皇后。说是建议,实际上不过是个告知,小皇帝无法,只能从命。
也是从这一刻起,便注定皇后无论如何要给皇家生出一个男孙……
当初小皇帝挑中萧家的女儿,无非是看重萧丞相在朝中的权势地位且又始终拥护大夏的皇室正统,更重要的是这位萧丞相生了十一个女儿却没有儿子,这样的人小皇帝用起来更放心些。其时,同时怀孕的还有一个新进的美人,听说还是双生的胎相。可惜这位美人虽得小皇帝欢欣得宠受孕,却没有显赫的娘家势力做后台,最终也没能逃过太后一干人等的暗害,诞下双生的二皇子与三皇子先后夭折。可见这后宫之中暗箭之利,防不胜防。
为了保住蓉妃肚子里的龙胎,小皇帝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应付太后放出的冷箭,甚至不惜动用一切手段,请来何将军的二夫人入宫陪伴蓉妃,这才保得蓉妃腹中胎儿平安落地。
后来的事情,经过皇帝一番苦心安排,最终蓉妃得了后位,而皇帝得着了萧何两家,一文一武两条臂膀。
水落石出,夏晓晴唏嘘不已。
原以为宫里这滩浑水,全赖太后跟皇后这一对婆媳兴风作浪,今儿才知道,翻云覆雨的幕后黑手,竟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夏晓晴越想越觉得不自在,连连叹气,一直叹到午膳的时候,太子看不下去,这才开口:
“告诉你这些,是怕你糊里糊涂再做些蠢事出来,你只要乖乖的顾好你自己,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
夏晓晴正拿筷子戳着盘里的一块肉饼,听太子这么一说,顿觉不满:
“我是在替你担心好不好,我是那皇帝老儿亲生的,他还能宰了我不成,可是你这样捡回来的便宜儿子,保不齐他一个不顺心,直接喀嚓了你。”
太子被她这样气恼的神色逗乐了,笑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隔墙有耳,你这样对父皇不敬,等会儿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你这亲生的保不准比我这捡来的先掉脑袋。”
听说要掉脑袋,夏姑娘识趣的闭了嘴,继续往肉饼上戳窟窿,一边想着待会要跟太子说的事情。
她之所以叹这一上午的气,只有一半是感概这宫中种种,另一半,其实是为她自己所叹。
太子既已经推心置腹的对她说了这许多,她越加觉得,自己的身世不能再隐瞒下去,这样一来,怎么开口,成了她的又一大困惑。
“等会儿带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听说花园子里的紫薇花都开了。”如今东宫里耳目众多,她想找个僻静的地儿跟太子说话。
听说夏晓晴想去看花,太子爷答应的很是爽快,于是二人用好了午膳,稍加歇息片刻,便带着几个内侍出了太子殿,直奔御花园。
夏晓晴选了园子里湖心处的一个小亭,四下没有遮挡,一眼便能望到湖边,太子见她挑的是这样一个地方,便知她是有事要讲,打发几个内侍去备茶点,拉着夏晓晴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
“说吧,神神秘秘的挑这么个地儿,想要说些什么秘密给我听。”
“我……那个……”夏晓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可要说的快些,我宫里的那几个奴才都是手脚麻利的,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太子催促。
夏晓晴知道太子说的是实情,眼一闭心一横,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恶狠狠的咬着牙说了一句,
“我不是何少杰,我叫夏晓晴。”
太子素来善于绸缪算计,只要他有心,很少能有事情逃脱他的掌控,可夏晓晴这一句,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听了不免暗暗吃惊。
可心里虽有讶异,面上却不做什么表情,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夏晓晴说下去。
夏晓晴这边,有了开头,再往下说就顺畅得多了,不似跟如意讲述这些事情那么麻烦,夏晓晴今天言简意赅的做了陈述,约摸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除了如意跟韩越那些事情没说,其他的都如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太子爷安静听完,饶是他心性沉稳面上也不由的变色。
移魂之说已经让人难以接受,听说眼前这个魂魄来自于千万年之后更是让他消化不良。
瞧着太子变了样的脸色,夏晓晴懊恼不已,果然还是应该瞒下去比较好吧,愤恨的起身,又觉得不能甘心,回身说了句:
“我是喜欢你才告诉你这些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看上的到底是何少杰还是我,你若是惦记着何少杰,那抱歉,何少杰已经去阎王殿报了到,你这辈子估计是见不着她了,不过你也放心,我夏晓晴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老娘拿得起,自然也就放得下。”
说罢见太子依旧毫无反应,又气又心寒,转身离开了亭子。
仗着怒气走得有些匆忙,正面撞上一个端着茶点回来的内侍,热茶泼在身上,心里正冷着,竟也没觉出烫来……
对面的内侍给吓坏了,竟坏了规矩大叫了一声,听见这一声惨叫,太子才算回过神来,方才并不是有意冷落夏晓晴,只是这些信息来得太突然,一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大步追过来,捉住夏晓晴上下好一番查探,幸而朝服用料密实,茶水大半被当了下来,只有皖间裸露的地方,被烫红了一小片。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时把持不住竟这么公然的将人拥在了怀里。
要知道这地方可不是他的太子东宫,这御花园里每日出来进去的人有多少?就连皇帝跟众位嫔妃,也不敢在这御花园里调笑放肆。
果然,刚抱上没多一会,还没等到两人分开,夏晓晴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反了……反了……来人呐,给哀家将这两个有碍风化的拿下,将人押到哀家宫里头,哀家今日定要替皇上皇后,好好的教教他们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