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晴被身边这人盯得发毛,有那么一瞬间,她自暴自弃的想,干脆把什么告诉他算了,这样做贼似的日子,真不好过。
转念又觉得不妥,虽不是有意骗着他什么,可总归是有所隐瞒,说出来一时痛快,可后果却不堪设想。
这姑娘生来少根筋,大概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患得患失的纠结过。
瞧她眉头皱的死紧,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太子爷看得有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不似平时牵扯半边嘴角,这回透这些真心实意。
“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的以为本太子怎么刻薄你了呢。”
夏晓晴冲他翻了个白眼,这问题还不算刻薄?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戳她的心尖子,让人左右为难。
可这腹诽就只是腹诽,她再没脑子,也知道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
“这话说的,您是太子爷,哪个嫌命长的敢说您刻薄。”
“嗯,我怎么闻着屋子里一股子酸味儿。”太子好整以暇的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人靠的更紧。
“从前就知道太子爷比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尊贵,今儿才发现,太子爷连鼻子都比咱们要灵敏许多,您能闻着的,奴才可闻不见。”
赌气似的往外挪了挪,太子爷刚舒服了片刻,生怕她跑了似的,翻个身一把将人捞回来,原就是靠在一起的亲近模样,如此一来,更显暧昧。
夏晓晴只觉得自己一股血气往上冲,从脖子根开始一直红到头顶,忙伸手去推,动作的急了,竟是一巴掌拍在太子爷脸上。
结结实实一声脆响,夏晓晴惊叫一声,又忙捂了嘴,二人同时僵住。
“我……我……”那句不是故意的还没出口,门外的当值的内侍听见屋里想动,竟然不管不顾的推了门冲了进来。
东宫出了吉祥那档子事,新调来当差的多少都听到了风声,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伺候的格外精心,生怕这太子爷再掉一根头发,白白送掉自己的一条性命。
听见门响,太子连手都来不及收回,二人这样暧昧的姿态,尽显人前。
那内侍估计是吓傻了,木愣愣的站在门口,死瞪着一双眼睛,嘴也张的老大,片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狗奴才,谁让你进来的。”太子爷无辜给人抽了一巴掌,一股邪火往上冲,这个节骨眼上,这不长眼的奴才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进来,简直是找死。
“殿下……殿下饶命啊,小的听见……房里响动,怕……怕……”那小内侍年纪不大,进宫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因着手脚勤快人又老实,这回才被拨到太子殿里伺候,这会儿吓傻了,话都说不清楚。
“你听见什么了?”太子沉声,威压满室。
“没听见……小的什么都没听见……”头磕的更响,答起话来越发的不成调子。
“你最好是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不然的话,小心你头上的脑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威胁,“还不快滚!”
那小内侍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却不想太子爷竟放了他一马,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腿软的站不起来,就这么爬出了太子的寝室。
眼见着门关紧了,太子阴恻恻的目光,从门口,转移到身边这人脸上。
夏晓晴也吓着了,半天缓不过神来,被太子瞧上这么一眼,生生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是有心的……”微不可闻的一句,夏晓晴垂下头,小声辩解。
这样无力的辩解,听在太子爷耳朵里,面上居然松了松,手上却不放开,反而紧了紧,勒的夏晓晴身上发疼。
知道自己惹了祸,夏晓晴也不敢再躲,任他这么半搂半抱,刚才白了的脸色,瞬间又通红。
轻叹一声,太子爷把头埋在她怀里,小孩子撒娇似的闷闷说了一句:
“信不信,用不到天黑,这宫里宫外,个个都会知道我们俩‘’奸情’。”
太子这一动作,这番言语,叫她刚涌出的血色,顷刻退了个干净。
“那……那……我……”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这事来的太突然,她这样的脑袋,转不过来。
“那你的名节就毁了……”太子说的轻巧,夏晓晴却听得险些跳起来。
“什么名节不名节的,我又不是女儿家。”因着激动,调子不由拔高几分,女儿家特有的脆嫩嗓音,显露无遗。
太子又闷头吃吃的笑了“你若是女儿家还好,了不起我奏明父皇,说不准还能封你个太子妃。可你偏偏是男子的身份,太子断袖,滑天下之大稽,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听着“咱们”二字,夏晓晴心里微微一挑,前后两辈子活了快三十年,真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一天,被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迷了心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未见这人时,处处为何少杰抱着不平,觉得天底下没人比他更好命,阴差阳错的当了太子不说,连着病了几年,都没有失宠与圣上,稳稳当当的霸占着偌大的东宫。
初见这人时,惊讶于他句“虽远必诛”,惊觉这病弱的太子竟有如斯血性,铮铮男儿,又对自己诸多维护,不由心生出些敬仰爱慕。
再到后来,时常混迹在这太子殿,闻着殿里常年不散的苦药味儿,眼瞧着这人身子时好时坏,却自始至终挺直脊梁的模样,端的生出那样多的怜惜。
眼下,经了这两日的事情,第一次见到这人小孩子般撒娇起来,心里软的像一滩水,上辈子活到那个岁数,却碍着病,没能生养过孩子,这样被人抱着撒娇,母性泛滥的不成样子,先前那些惊惧渐渐散开。
夏晓晴脑子转的慢,手脚常会越过思想动作起来。这会儿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只手就这么抚到了太子头上。
因着连日卧床,并未束起的头发大半散着,夏晓晴轻柔的抚触,沿着黑亮的发丝一直滑到太子的脊背上。
只那么一下,感觉的这人瞬间僵直,再抚上去,僵直的脊背逐渐放松。
半响,沉闷的声响再度响起:
“我原就知道,我迟早会害了你……”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若是放在平时,夏晓晴想破脑袋都不能参悟,可今天不同,不知怎的,竟然懂了。
“不怕,我从出生那天就开始害你了……”
“要是这样算,我真要多活几年,还你个够本,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这可是你说的,你长长久久的活着,我长长久久的给你害……”
一时间气氛太好,这两人谁都不再说话,夏晓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竟让人生出满室温馨的错觉。
温馨啊,在这皇宫里,多么大的难得……多么大的……罪过。
半响,夏晓晴想通了什么似的,幽幽问了句:
“今天的事,只不过被当值的一个小内侍撞见了而已,不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这个祸患。
“没用的,隔墙有耳,太子殿今日彻底给人换了血,宫里那些个,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如今我这宫里,不知被人安插了多少耳目。只怕这会儿已经有人得了消息,若是现在动手,岂不是坐实了这罪名。“在夏晓晴怀里轻轻蹭了蹭,猫儿似得。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虽说不太在意自己的死活,但是夏晓晴不想看着太子出一点差错,心有不甘,不安的晃了晃,忿忿的嘟囔着。
“你这脑子,能想出什么对策,你别动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就有了法子。“不满的紧了紧手臂,又勒得人一疼。
许是倦得禁了,怀里的人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当真就这么睡着了。
夏晓晴心里颇有微辞,却舍不得扰了这人难得的睡眠,撇了撇嘴,就这样靠坐着,不一会也泛起些困意。
真是个糊涂人,连句喜欢都没听人说过,就这么跟人家抱在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