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的故事不长,讲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做了结束、
夏晓晴听完,唏嘘不已。
如意公主跟她不一样,她上辈子是病死的,何三少算是自杀,虽都不是什么长寿的命数,却顶多算是个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可这一前一后的两位公主,死的都大有些冤屈。
自己这样的成年人,又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初来时尚有些惶恐,更不用说如意那样小的年纪,越想,便越发生出些怜惜的情绪。
于是公主醒过来时,夏晓晴对她的态度,格外的温软些。
公主睡得时间不短,一时间看着夏晓晴有些发懵,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偏头想了好一会,方才回忆起先前的那些事情。
还未开口,泪珠子便先掉了下来。
夏晓晴轻柔的帮公主拭了泪,缓缓开口,从自己的来历开始讲起。
不似韩越那般思路清晰,讲起故事来拖沓了一些,絮絮叨叨的小半个时辰才算讲清了来龙去脉。
其实也能讲的更快些,只是她知道这故事讲完,公主便要面对再也不能回家的事实,想着便有些不忍。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要过些时候,等公主平安生产以后再讲明这些事,怕就怕说的含混了,公主抱着希望,日后失落起来,更是难堪。
起初公主只是静默的流着眼泪,到后来压抑不住便放声大哭,再到最后哭得没了泪水,满室都是死寂。
自始至终,韩越没有说过一句话,矛盾的情绪纠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疼到人心肺里去。
受了这两个人的影响,夏晓晴心里闷得难受,留下二人,独自去了小院。
这段时间以来,因着东苑时常被公主闹得鸡飞狗跳,她时常会回来小院儿里休息,竹桃贴心,时不时就会回来打扫一次。
如以此来,这小院儿虽没有人常住,却也一直算得上干净整洁。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收拾整齐便打算去东宫报到。
还未出符,大理寺便派人来请。也没有说什么事情,只说是请她去大理寺协助办件要紧的案子。
一路乘着软轿到了大理寺,方下了轿子,便看见了衙门口伫立的一对石刻獬豸,传说獬豸是公平正义的神兽,立在这衙门口上,最是威严。
进了内院,大理寺卿已经在等,这位大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国字脸,蓄着长须,朝服官帽打理的一丝不苟,十分整齐。
大理寺卿不过正三品的官职,比夏晓晴足矮了三级,于是恭敬的上前见礼。
“下官大理寺卿湛无私见过驸马爷。”……好一个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这朝廷内外,敢当众称呼她一句“驸马爷”的,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最近看多了趋炎附势的嘴脸,今日遇到个异类,心下对这位耿直的大理寺卿生出不少好感来,夏晓晴格外恭谨的回了一礼,道了一句:
“湛大人不必多礼。”
“下官今日请大人前来,为得是一桩要案,还请大人里边说话。”
从没听说大理寺办案非得要进屋说话的,可毕竟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也不好多说什么。
跟着湛无私穿过正堂入了内室,方才发现屋里还有三位,一位是刑部尚书,另外两个是都察院左右都御使。
三司会审,且是密审!
夏晓晴眼皮突突直跳,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把这些日子做的事遇的人统统回想了一遍,除了那位陈太医和韩越那里,自己的女儿身似乎没有被暴露过。
而陈太医日前已经告老还乡,揭发她的可能不大,至于韩越,昨天才知道这事,又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公主,便更无可能。
强压下心中异感,依着礼数与各人打过了招呼,一干人等接连入座。
这几位大人久掌三司,审查断案最是熟悉,也不过多客气,耿直的湛大人便率先开了口。
“下官这里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驸马爷,还望驸马爷不吝赐教。”
“湛大人客气了,少杰必定知无不言。”
示意一旁书记的主簿开始记录,湛无私继续问道:
“敢问驸马爷昨日可是去过太子东宫?”
东……宫?想起昨日宫内种种反常事,夏晓晴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是强烈,难道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心里急的火烧火燎,面上却不敢显露,强自镇定着回答:
“吾乃圣上亲封太子少保,每日去东宫报到,可是有什么不妥?”
“驸马爷不必多虑,您每日出入东宫乃是寻常事,下官只是想知道昨日太子殿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近日太子身体抱恙,怕扰了太子静养,所以我昨日离宫的时辰,早了一些。”
“敢问太子昨日几时离宫?”
“未时前后。”
“听闻昨日太子殿,有那么大半天的时间,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找不见,敢问驸马爷,可有此事?”
“这……”
“驸马爷可知昨日太子险些遭奸人毒害,事关重大,还请驸马爷如是相告。”说话的不是湛无私,也不是刑部与都察院的那几位,而是一旁书记的那位,原以为只是个主簿没有在意,听他出了声响,夏晓晴才认出这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齐致远。
稍微愣了那么一会,她才理解了齐致远这句话的含义。
太子……险遭……毒害?难怪今日如此阵仗……
夏晓晴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仿似能看见那个病弱的人影,脊背挺直,扯着一边嘴角浅笑……这样人啊,已经到了如此的境地,为何还会有人惦记着加害于他。
心下生气一股酸涩的愤恨,夏晓晴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确有此事……”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一旁没有做声尚书大人缓缓开了口:
“今日请何大人前来,就是为了确认此事,眼下事了,大人请回吧。”
夏晓晴原想多问几句,想知道太子殿中眼下的境况如何,却不料什么都没来得及出口,这边就下了逐客令。
于是也不便在多留,起身告退。
出了内室,正巧瞧见几个差役押着一个犯人进门,这人带着一套重枷,素白的囚服透出大片血污,脸上勉强算是干净,离近了些,她一眼便认出这人——竟是吉祥。
瞧吉祥这幅模样,傻子也知道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昨日响头磕的太多,额上的青紫清晰可见,昨日还是个忠仆……跟了主子十五年的忠仆,居然最后会干出毒害自家主子的龌龊的勾当。
二人檫肩而过,夏晓晴却装着没有看见的模样,渐行渐远……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