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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暗涌

次日清晨,大军整装出发。我作为楚国代表,与特摩巴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我无趣的左右乱看,而特摩巴一手拿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酒壶,边骑马边喝酒,都说突厥人天生半斤酒量,这话看来一点都没说错。特摩巴觉察到了我注视的目光,转过头的同时也将酒壶递给了我,然后说道:“你别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喝点酒心情就会好了。我这酒可是与众不同的,你尝尝看。”

我会喝酒,也会醉酒,但就是不会品酒。低头闻了闻只知道这酒肯定是烈酒,楚国皇宫的烈酒我都喝腻了,我倒是要看看突厥的烈酒能有多烈。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不作停留便直接咽了下去。这酒真是够劲,比楚国的烈酒还要烈很多,而喝完之后,嘴里还残留着清凉之感。我真是羡慕突厥人的个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为人仗义,无论这场仗结果如何,突厥二王子这个朋友我都交定了。

特摩巴说道:“这酒如何?可比你们楚国的好喝?”我点头称赞道:“好酒!比楚国的烈酒还烈上许多。”特摩巴说道:“等这场仗结束了,你定要再来一趟突厥,咱们定要大醉一场。”我说道:“我可是喝酒长大的,二王子可不许撒酒疯。”特摩巴说道:“我还没遇见过,喝酒能喝过我的人呢!到时候定叫你爬起不起来。”我们都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可说到底也没多少决策权,我们都必须听命于人。我不想问他关于楚国的问题,更不想问他关于这场战争的问题,我不想发生战争,但这场战争已经非打不可了。那些心怀天下的大话就不必说了,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只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这场战火能尽快熄灭。

原本我认为特摩巴是一个孤傲自负的人,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的认知却发生了转变。他的内心并不孤傲也不自负,只是他习惯了用孤傲自负的外衣来保护自己。他的心很简单,在他的世界中,只有他喜欢与他不喜欢这两类人。虽然他嘴上总是说一些关于国仇家恨之类的话,但他其实并不懂得何为‘国仇家恨’。他只是知道自己是突厥二王子,所以他的所作所为都必须以突厥为重。

在他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还在读书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玩,连父皇的惩罚都不害怕。就是那场秋猎,彻底改变了我;就是那场刺杀,将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变成了一个谨慎小心的吴王;就是这场刺杀,让我懂得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我真不知是应该感谢这场刺杀,还是应该痛恨这场刺杀。

在此之前,我自信的以为别人都没我精明,可现在我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最聪明,那这个人一定是最傻的那个;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是最傻的,那这个人就一定不是傻子。这里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服侍的奴才,但这里能让我浮躁的心安静下来,如果能永远生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本王敬大王子一杯。”月亮已经高挂在天上,而大王子的营帐却依旧灯火辉煌,没有熄灭的意思。大王子利可思说道:“王爷不必拘礼。本王也回敬一杯。”

“干杯!”

“干杯!”

“本王感谢大王子的慷慨。”利可思说道:“王爷别客气。咱们可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潞王说道:“那狗皇帝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本王此刻竟会在突厥吧!”利可思说道:“王爷真是神机妙算,那楚国皇帝还真派人来突厥了。”潞王说道:“这么多年了,皇帝老儿心中所想的,我还是能猜出一二的。皇帝老儿想拉拢你们突厥,我就偏不让他如愿。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高招。大王子,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吗?”利可思说道:“人我都安排好了,再过两个时辰就开始行动。”潞王举杯说道:“好啊,但愿咱们马到成功。”

“汗王晕倒了!”

“汗王晕倒了!”

“快传御医!”

“传御医!”

大王子利可思站在一旁,低头看了一眼汗王焦急的问道:“父汗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晕倒了?你是王宫中最好的御医,一定要给本王一个交代。”御医回禀道:“回大王子的话,汗王殿下是因为风疾发作,才会突然晕倒的。”利可思说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父皇的病治好。如若不然整个御医所的人都株连九族!听见没有!”御医满头大汗的回禀道:“臣…臣遵旨…臣…臣一定尽力而为……”利可思说道:“快去开药!”御医回道:“是,臣这就去。这就去!”御医离开后,利可思便跪在了汗王的病榻前,流着泪说道:“父汗,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事,让儿臣如何自处啊?突厥不能没有您,儿臣也不能没有您啊!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大王子,您先起来吧。”

“是啊!大王子!您可别再病倒了!”

“王子殿下,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您还要监国呢!”

“是啊!朝中要事,还等着您处理呢!”

利可思流着眼泪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身为长子,岂能不孝?”

“可奏折……”

“先放着!我今天必须要陪着父汗。你们都出去!出去!”众臣相互看了一眼,没再说话便急忙退了出去。

“大王子,真是孝顺啊!”

“是啊!真是大孝子啊!”

“风疾之症,非同小可。我看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见众人都出去了,利可思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然后站了起来,看着躺在病榻上的人说道:“父汗,您可别恨我!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突厥。下辈子儿臣做牛做马,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吧!”次日清晨,大王子利可思以突厥汗王的名义下旨严查王宫,凡事老汗王晕倒前接触过的一切,都在调查范围内。

营帐的旁边是个小湖,虽已是黄昏,可天气依旧炎热。我不顾形象的脱掉外套只留中衣,独自走到了湖边,走入湖中,让清凉的湖水将我身上的暑气全都洗净。我不知此湖的名字是什么,只是觉得它清澈见底,比别的湖水都清凉许多,泡上一会身上的疲劳便都消失不见了,还清爽了许多。就在这时,从岸上扔过来了一壶酒,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接住,然后想也不想了喝了一大口。湖水的清凉以及酒水的炙热混合在一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扔酒壶的人,根本不用过多思考,肯定就是特摩巴。我原本以为突厥王子,最起码的威严还是有的,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才发现,这位王子哪里有什么威严啊?做事全凭自己的想法,丝毫不会深思熟虑,个性十分鲜明,喜怒太形于色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过分了,但认识他以后,我真觉得自己太优秀了。我真不知他是怎么活到十六岁的,难道突厥王宫都没有宫廷斗争吗?

“怎么不让人陪着?”

“有什么好陪的?我就是消消暑气而已。”话还没说完,特摩巴便脱掉了外褂与上衣只留亵裤,一个猛子跳进湖中,看到这情景,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跳湖只要不是自尽就没关系,可实在没必要只留一条亵裤吧!实在是太不雅了。不过他自己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也没必要反应过大,毕竟都是男子,还是心胸宽广一些吧。

因为有些冷,所以我们便不在湖中多做停留,直接上了岸。上岸之前特摩巴捉了两条鱼,而我上岸以后则马上点燃了篝火。夜晚,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来临了。特摩巴将鱼插在了一根树枝上,然后将树枝置于篝火上。这东西多脏啊?还敢吃?就算要烤鱼也不能把鱼插在树枝上啊。再怎么说他也是突厥二王子,为什么我从他身上就看不见一点皇家气质呢?我本想拒绝,可见他颇有兴致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尝尝我的烤鱼,味道应该还不错。”看着树枝上黑色的东西,心想这黑了吧唧的玩意,真的能吃吗?要是吃完了,我就拉稀致死了。我拿着烤鱼说道:“这颜色是不是深了点啊?”特摩巴说道:“颜色是不好,吃起来香,尝尝看。”我尴尬的说道:“你自己先尝尝吧。”特摩巴不屑的看着我,然后拿起了另一份烤鱼吃了一口。吃完以后特摩巴说道:“挺好的,外焦里嫩。”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可我贵为楚国吴王,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我要是吃了,跟山野农夫还有什么区别?就算好吃我也不会吃。

“你就尝一口!”

“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不就是烤鱼吗?吃一口又死不了。在特摩巴的强烈要求下,我张开了嘴巴吃了一小口。味道还可以,算不上什么美味,但也算不上难吃。味道确实比卖相好很多。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我说道:“还不错。”特摩巴自信的说道:“我经常这么吃。”锦衣玉食尝过无数,味道不知比这黑烤鱼好多少,可此刻我竟然喜欢上了这烤鱼的味道。吃口鱼,喝口酒,抬眼望明月,回味无穷。

“等这场仗打完,你想干些什么?”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啊?我倒是想随心所欲的玩,可父皇会同意吗?就算父皇同意了,楚国的文武百官会同意吗?我能做什么,完全不由我决定,一切都要看上天的安排。

“等仗打完了,我就该回宫了。接下来就要听父皇的安排了。你呢?你想干什么?”特摩巴说道:“当然是振兴突厥了!从我还未出生之时,使命就已经定下了。”我说道:“振兴?如何振兴?你口中的振兴就是发兵攻打吗?”特摩巴说道:“如不发兵,如何振兴?你们楚国能有今日,还不都归功于当初的拥兵自立?如若不然,楚国何在?”我接着说道:“一旦发兵,苦的还不是百姓?流血流泪的不也是平民百姓吗?”特摩巴说道:“既然你心疼百姓,为何不劝劝你的父亲,让他不要发兵,将皇位拱手让给潞王,岂不两全?”

“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真是笑话!”

“笑话?狂妄自大的家伙!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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