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并江昭月一行人来到福寿居,还未跨进院门,就见毕荆迎了出来,笑道:“二位小姐可算是来了,也省了奴婢一趟差事。”众人心内一阵好笑,老夫人这催命符似的一道紧过一道,怕真是多等一会也不行了,于是又加快了脚步朝院内赶去。
江梨和三妹昭月踏进门槛,便见老夫人不是坐在那高椅上,却是坐在那矮榻上,面前摆了个棋盘,两边棋盒里各放着黑白棋子,又有两杯茶水端放两侧,还氤氤氲氲冒着热气,想来是刚沏不一会儿。
老夫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两个孙女儿都过来了甚是开心,“昭月也来了呀,好好好,快过来一起坐了,”说着示意毕荆再挪个矮凳过来,又示意毕芷再沏一杯茶来。
江梨一看这阵仗,莫非奶奶这是要找自己下棋?只喊了声奶奶便乖巧的过去坐了,并不再出声,江昭月也一并过去坐了,把矮凳往边上挪了挪,于是成了江梨和老夫人正对着坐。
老夫人只看着也不出声,待两个孙女儿都坐定才慢慢开口道:“今儿怎么倒一起过来了?莫非刚刚就在一处谈心,被我硬喊过来了?”
江梨甜甜一笑才说:“可不是么,我和昭月难得在一处说些小女儿的私事,就被奶奶您催命似的招了过来,不就路上走的慢了点,居然在这院门口又撞上第二波催命的。”
老夫人乐得直笑,“可不是催命么,再晚一刻,还能有第三波等着你们呢!”说着喝了口茶缓了缓才又接着说:“奶奶还没恭喜阿梨呢,听说今儿个圣旨来了,封了个小将军?”
见江梨点头,又说:“好啊!咱江家祖宗保佑,可算出了个女英雄了!”顿了顿又感叹:“怎么就是你呢,怎么就不是昭枫那臭小子,混来混去,也就在宫里当了个无关紧要的职,如今还不如你这个妹妹来得光宗耀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那爱玩的脾性,和那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又有什么两样,眼看也要到弱冠之龄,还是一无建树,将来哪个女儿家能看上咱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江梨忙开解道:“奶奶莫急,哥哥也是在这皇梁城呆惯了,和那些纨绔子弟玩在一处,免不了沾染一些不良习气,若是以后有机会,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说不定他就幡然悔悟,浪子回头了。现在嘛,还在鲜衣怒马的年纪,只懂耍些风流花哨,等他性子定了,自然就急着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了。”
“想不到阿梨都能说出这番话来,你哥比起你,终究是差了一截啊。”老夫人又感叹。
江梨眼珠转了转,只得转了话题:“奶奶,您要讨伐哥哥,也得等他到您跟前来不是?正主儿又不在,您这些话呀,还是收好喽,等他来了您再倒给他听。这棋盘都摆好了,难不成就是让我和昭月来听这些的?”
老夫人只得收了话头,“好,咱不说他了,没得扫了今儿的好兴致,你俩来陪奶奶对上几盘棋吧,几年不练手,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江梨本想让昭月先来,但昭月只轻轻一句“还是二姐先来”,江梨便不好再推辞,“那我就献丑了,奶奶,您可得让着我些,昭月在这儿看着呢,别让我输的太难看。您先走一步,这样即便输了,我也好有个由头。”
老夫人叹一声狡猾丫头,执起面前白子先下一步。
江梨虽说舞枪耍棍是一把好手,可论起琴棋书画这些风雅活儿来,那实在是可以用“不谙此道”来形容了。所以这一半天下来,犹犹豫豫,实在没有章法可循,只得冥思苦想一番,方才下去一个子儿。
两盏茶功夫,便见棋盘上白子已经呈围拢之势,再看江梨所执黑子,一片散乱,确实毫无章法,不用一会儿,已成颓败之势,连在一旁观战的昭月也不由得替她着急起来,想出言指导,又想到“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矩,最终忍住没开口。
江梨倒是无所谓,本来自己就不精此道,而奶奶是几十年的老棋手了,敌不过实在再正常不过了。索性不再纠结,捏起一子,朝着棋盘上便落了下去。
就是她这子一落,倒让老夫人愣了一愣,连一旁的昭月也怔了怔。还是老夫人先反应过来,“妙!妙啊!哈哈,阿梨这一招,倒让我措手不及了。”
“此子一落,便可对我形成首尾牵制之势,再要赢你,有点棘手,得好好思虑一番了。”说着凝神思索起来。
江梨也颇觉意外,想不到自己随意一扔,倒有了起死回生的效果。
老夫人凝眉思索一番,执起白子轻轻放到阵眼之处,随即轻笑了一声。场上局势瞬间又分明起来,江昭月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佩服,暗叹一句好棋!若果换了自己,这局恐怕就得僵持在这儿了。
江梨看了,又颇觉头疼起来,就自己这半调子的本事,能走到现在已经很吃力了,就刚刚那一步“好棋”也是凑了巧了,就和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个样。
苦皱着眉头挣扎了一番,决定还是认输算了,“奶奶,我输了,您这可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哪!我可下不下去了。与高手过招,脑子就是不够用,头疼得紧!”说着把执起的黑子帅气的扔回了棋盒里,顺带又揉了揉眉心,惹得边上观棋众人直乐。
老夫人高兴的紧,忙说:“也不容易了,输的不算难看,虽然棋艺说不上高明,倒也可以勉强一战,现在年纪还小,再锻炼一番,来日必是劲敌。”
江梨哪儿能不知道奶奶是在安慰自己,就自己那点臭棋艺,怕再怎么学,也是没法再上一层楼的了。
换了昭月与老夫人对弈,情况就不似江梨刚刚那般左支右绌了,昭月棋风虽还稚嫩,并不像老夫人那样老练,但行子之时也颇稳妥,一步一算,不冒进,不急躁,隐隐透着沉稳,比之江梨刚刚的无的放矢,不知要好上多少,连老夫人都频频点头,目带赞许。
约摸两盏茶功夫过去,场上局势风云变幻,却又一时看不出胜败之势,江梨以及一众人只感叹昭月棋艺不凡,在老夫人手底下,竟能走过这么许久,却仍然不见颓势。
还未感叹完,只见老夫人捏子一放,“啪”一声,一招“青龙回海”,便让昭月顷刻颓势以至,且回天乏术。江梨虽棋艺有限,但看懂这个还是没问题的,一激动便双掌一拍,“好棋!奶奶这一招可是妙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得意大笑起来。
又拍了拍昭月肩膀,“昭月棋艺也甚好,虽不及奶奶老辣,但比我可是好了不知凡几!这一番下来,倒是饱了我们的眼福。往后可要多过来和奶奶讨教,将来或许能成为国手也未可知!”
老夫人下得尽兴,又被孙女如此奉承,自是春风满面,容光焕发。拉着昭月又来了两局方才尽兴,看天色不早,便吩咐厨房备了膳食,祖孙三人一道起身用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