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8765号航班已到达本机场—机场里广播着刚到达的航班
我从麦当劳里吃完东西出来,手里打包了些食物,准备带给章佳和闫静
今年相比往年回暖的慢,三月中旬的W市看不出一点春天的样子,机场外头的植物依旧灰头土脸。六点四十,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从机场出口的玻璃窗看出去,公交车上滚动的电子信息显出鲜艳醒目的颜色,四周的灯全部亮起来,或橘黄或荧白,再看得远一点,立交桥和普通道路上穿流的车辆,流动的车灯一派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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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杨拖着行李从出口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瓶水,边喝着,往公交车站走
毫无预兆,外头开始下起雨来,雨不大,但很密,一会会,地面就变得湿漉漉
我把麦当劳放进背包,掏出伞来,还没来得及打开,被后头的形色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手一松,没打开的伞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滚起来,白色的伞咕噜噜转了几圈,变得面目全非,我拖着行李跟过去。
刚走出机场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人们也都行色匆匆起来,吴杨没带伞,把外套上的帽子带了起来,继续拖着箱子走,没走几步,一把还没打开被扎的好好的白伞滚到他脚下,早已被湿漉的地面弄得面目全非,他捡起来,抬头,发现前方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姑娘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中穿梭着往这边走过来,她见他把伞捡起来,停下抬了头,吴杨才发现那是李念。
我看着不远处一个纤瘦的男生捡起我的伞,他带着帽子,头发有点长,大半张脸藏在宽大的帽子和略长的刘海里,拎着我的伞向人群里张望,我走近了,停下来看他,看到了吴杨。
果然,在机场就遇见了,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看着他,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出来,把放在背包侧兜的水拿了出来,那瓶水喝了一半,他往纸巾上倒水,然后仔细缓慢的把雨伞上的脏水擦掉,然后,雨伞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看着,心里暖暖的,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他做完这些,拿着伞,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我的心一下子就往上提,感觉噎住了喉咙,脸也开始发烫,于是,在他一步步的走近中,我站在那里,像一个不会说话带着高原红的青涩孩子局促不安的在等待着什么。
“拿着”他走到我面前停下,把伞递过来
“谢谢”我接过来,抬头看他,紧张的挤出一个微笑
“你也坐公交么”他对我笑笑,指了指站台的方向,我看过去,开向学校的公交已经驶入站台“28路来了”
“恩,我坐公交”我说着,点了点头
雨还在下,看上去大了很多,吴杨走在前面带着帽子,我在后头打开了伞
“你没带伞么”我问
他回过头来,冲了摇了摇头
“那,一起打吧”我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脸上立刻又一阵热辣
吴杨撑着伞盖过我们的头顶,雨伞有点小,对于并排的我们显得非常局促,加上我们各自拖着行李箱,身体靠外的那侧大都露在外面,雨水啪啦啪啦打在行李箱和袖管上,于是走着走着,他走到我后面去了,向我这边打着伞,我回头,看见他露在外头的书包很快被打湿,雨伞只遮挡到他的后肩。
排队上车的人很多,等我们上车的时候,只剩下靠后排的两个位置,我和他各自抱着背包坐到位子上,我在靠窗这边,他靠外。车子开动,车上挤满了人,站在吴杨身边的乘客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次又一次把吴杨挤到靠窗的我这边。
“不好意思”他抱着书包的胳膊一次又一次撞上我的胳膊时,他说“没想到这么挤,应该打车的”
“没事啊”我笑笑,但他的不好意思四个字却硌进了我心里,他有多久没对我说过这四个字了,礼貌又生疏
车子继续向学校的方向开着,沉默下来的我们,直视着前方,像是陌生人。
整个车子也默不作声,不断有人上车下车,车里电子提示和到站的语音异常清晰,清晰且生硬。
我看着窗外,黑夜让整座城市更加热闹,那些各种颜色的灯闪闪发光,在和这个城市的我们交流。车辆按喇叭的声音,商场促销和吸引客人的叫卖和音乐声,雨点打在路上和车窗上的声音,行人走路的声音,这些声音交汇在一起繁杂却如此和谐,我回过头,车厢里却是一片安静,让我不适应的安静。
“你有没有闻到香味”或许是吴杨听见了我的心声,他开口打破了这层安静,我瞬间放松下来。
我想起我背包里的食物,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还热着。
“我晚上没吃饭,闻着这香味倒是有点饿了”他说
我听他说完,哗啦一下拉开背包拉链,这股香味爆发式的弥漫了车厢,车上的乘客纷纷侧目,好像他们都在等着我打开书包。
他看着我书包里的麦当劳,伸手帮我把书包拉上。
“公交车上不能吃东西”他说,笑着“下车倒可以”
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突兀和不合时宜
“我忘了”我抱紧书包,不让这味道再扩散多一厘米,看着他说“我忘了我在公交上”
他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出现了我常见的那种宠溺的笑容“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到站下车,雨已经停了,我和他前后走着,拖着行李箱,走进校园
“明天见”一路无言的走到男女寝室方向的分岔路口,他停下来说
“嗯,拜拜”我停下来,朝他点点头
他笑了一下,拉上行李箱,往他那条路走
“等一下”我喊住他
他回过头,停下
我小跑过去,在他面前停下,取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了麦当劳。
“你刚才说下车才能吃,你拿着吧”我递给他,笑了笑“谢谢你今天帮我捡伞”
“应该的”他接过食物“也谢谢你的吃的”
“嗯,我走了”我说着,转过头跑向自己的行李箱,往女生寝室的方向走,比什么时候走的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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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的上楼,打开房门,关上门,我胸口强烈的起伏着,靠着门。
“回来啦,小念”
“才回来呀,等你的麦当劳呢”
章佳和闫静的声音在耳边却进不了我的耳朵。
我只听见自己拼命呼吸的声音,以及在脑海里那一声声谢谢。
那是我们认识这就久以来,说过最客套的两个字。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两个字,它让我感觉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