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的过着,韩流之做饭,蝉冰不知在做些什么,偶尔在他眼前晃悠一眼,有时甚至一日都见不到人影,只有晚饭一顿不落。
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韩流之也不好过问。
也没这个闲心过问。趁着做饭浇花的闲隙,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探了个清楚。也大约猜到了什么地方是放解药的,只是流光剑,一直没寻到踪影。也不知那畜牲将剑丢哪儿去了。
只是,日复一日,蝉冰这个人倒是让他觉得越来越捉摸不定。
有一日,他沿着那条路走得深了些,瞧见一间屋子尤其眼熟,才明白过来,那日蝉冰说将他扔在最外面那间屋子是因为懒得抬纯属诓人。他第一次醒来的地方明明在这儿,所以那夜,她是存了心要让他难堪。
又有一日小羽在他做饭时捣乱,被蝉冰发觉,立刻就抓了出去。他忍不住凑上去看,竟然听见蝉冰在呵斥小羽:“与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欺负他,知道吗?”
或许,她也是个好人呢?
在谷中倒是夜夜好眠,即便是心中牵挂着秦可言的事情,晚上依旧睡得沉。兴许是知道她不会伤害他,他才如此放松,没了警戒?
这晚,他夜半突然醒过来,便瞧见她坐在他屋子的桌旁,桌上摆着什么东西,她正盯着那东西出神。
他揉了揉眼走上前瞧了个仔细,那是一对耳坠。
是他随身带着的,阿弦的耳坠。羊脂玉雕成的梅花苞,惟妙惟肖。立刻将耳坠抢了过来,瞪着她道:“怎么会在你这儿!”
蝉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落在厨房了,小羽发现给我送来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故意拿走的?”
有些尴尬,韩流之闷头道:“谢谢。”
“不必。这耳坠很好看,看你这么着急,是你那位未婚妻的?”
韩流之将耳坠仔细收好,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是可言的。”
蝉冰微挑眉梢:“韩少庄主倒是多情?这边急急忙忙去救一个人,怀中又宝贝着另一对耳坠?”
“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蝉冰显然有些好奇,居然两步走过来拉着他,走出屋子去,“跟我来,咱们找两坛酒,慢慢说。”
韩流之有些无奈,然而被她勾起来的情绪并不是这么好平复的,索性与她一起喝个酩酊大醉。说不定,她醉了,能告诉他流光剑和解药的位置呢。
说是要带他找酒喝,却是牵着他到了一棵梅树下。谷中的气候与谷外有些不大一样,到了仲夏,这棵梅花树依旧开着,只不过到了花期尽头的样子。
蝉冰徒手从树下的土中挖出两坛酒,一坛递给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坐在地上,靠在树边,拍开酒坛的泥封,仰面喝了几口,道:“这酒可是我亲自酿的,你尝尝。”
韩流之试着喝了两口,入口清凉,回味甘甜,喝了两口,便觉得浑身发热,看来这酒不可貌相,还是上头得很。
“喂,你还没说,哪里不一样。”
韩流之又喝了两口,瞅了她一眼,揶揄道:“这么想知道?”
“闲来无事,找点话聊。”
“你将面纱取了,我就告诉你。”
蝉冰瞥了他一眼,哼道:“你爱说不说,看谁先憋死。”
“呵呵。”韩流之无奈,这倒是真的,这事情被她勾了出来,又喝了两口酒,不一吐为快当真是有些憋闷,可是就这么简单就让她如愿,他有些不甘心,“可我终归是亏了。”
“那你想如何?”喝了酒后的眼眸,清冷不再,朦胧有余。
韩流之对上那双眼眸,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神,不再冷漠的眼眸,当真是美极。
“三年前你跟七派长老打的时候,是赢是输?”
蝉冰笑了出来:“你当我是顾守城?”
韩流之撇了撇嘴,道:“我又不知道你功夫到底如何。”
“那日与你过了几招,你觉得如何?”
蝉冰那双美目就这么直直白白瞅着他,韩流之忙低下头喝了几口酒:“你光用轻功与我周旋,我哪里知道你究竟如何。”
“呵呵呵,有缘你自会知道。知道我与七派长老对决的输赢,便是你的条件?”
“就当是吧。”韩流之摸了摸鼻子,“你想知道什么。”
“哪里不一样了?”
到底还是女人,对这些事如此感兴趣,韩流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忆起那个人来:“她叫楚弦,爹娘走的早,跟着一个叔叔过活,后来他叔叔也走了,她流浪在扬州边镇,我将她带回山庄。待了三年,将庄里闹得鸡飞狗跳,呵呵,我爹都没骂她,说她来了,整个山庄有了些许人气。顽皮归顽皮,庄里上上下下的人又都喜欢她。”微顿了顿,一脸追忆地笑道,“我也是。那个时候,我便是打定了主意,等她及笄,便娶她为妻。可是后来……她不见了。”韩流之苦笑了笑,喝了两口酒。
“去哪儿了?”
韩流之摇头:“不知道,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她。”
蝉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的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在扬州,她被一群地痞无赖围在小巷子里,瞧见了,便带她回去。我爹竟然认出她是我订的娃娃亲,非逼着我娶她。”
“谁家的女儿,可以与问柳山庄少庄主订娃娃亲。”蝉冰似是不信,笑了笑。
韩流之打量了她半晌,才道:“你可知道曼陀罗抓的是什么人?”
“秦家女儿,炼兵阁传人。曼陀罗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倒是不知道,这人竟然让你藏在了问柳山庄。”
韩流之皱眉,有些不解:“你都知道?”秦可言是炼兵阁传人的事情,问柳山庄从未向外透漏,她的消息,怕是从曼陀罗那儿来的。这人果真与曼陀罗关系不简单。
瞧他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蝉冰似笑非笑道:“你以为,还有多少人不知道秦可言的身份?”
“怎么可能!问柳山庄从带回她从未向外透漏一个字!”
“你的问柳山庄这么大,出几个嘴碎之人,也不见得多奇怪吧?只要他们与人说,庄中来了一位姑娘,与你韩流之订有婚约,又姓秦……”蝉冰呵呵笑了笑,挑眉瞅他,“怎么,想好怎么对抗全武林了么?”
“他们……不会对问柳山庄下手的……”
“笑话。你道空幽谷是如何一人不剩的?当年空幽谷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比你问柳山庄重了去,就是一把剑,遭众人觊觎,即便秋水寒与初雪两个武学奇才也没能逃过一死。”
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寒,韩流之脑中一片模糊,打算想出几个法子来,却没有半点思绪,烦闷之下又喝了几口酒,更觉头昏脑涨。
“呵呵呵,你还真信。”蝉冰笑着。
韩流之一瞪她:“你又诓我?”
“谁让你这么好骗啊,我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可怜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话竟是深信不疑?”蝉冰靠近了些,盯着他的眼,看得他偏过头去,躲闪之下,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呀!你全喝光了,明日头疼可别怪我。”
韩流之扔了酒坛,挑衅瞅着她:“我酒量可是在江湖上练出来的,一坛酒就醉了,说出去怕是会给人笑掉大牙。”
“你这是激我?”蝉冰举了举酒坛。
韩流之笑道:“哪里,女子酒量不如男子,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我这是不喝不行了?”说着,她也将一坛酒喝了个干净,转过身来看着他,将酒坛扔在他脚底,“如何?”
“好酒量。”韩流之笑了笑,只不过这酒后劲大,这会儿没事,等会儿便说不准了。连他都觉得会有些昏沉,她一个不常喝酒的女人,如何比得。
“我倒是很想知道,顾守城怎么会让人住在空幽谷。”韩流之与她闲谈起来。
蝉冰靠在树边,手撑着头,缓缓道:“因为我的脸。”
“你的脸有什么玄机?”
“你看了便知。”
“可你却不给我看。”
蝉冰笑了笑:“我让你看,你看么?”
“你总是故弄玄虚,你让我看,说不定又有什么后招等着我,我偏不看。”韩流之道。
靠着树的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便不看吧,你应该趁着我心情好看了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看。”韩流之笑了笑,“你眼皮都要合在一起了,还有这么多精力说话,还敢说自己酒量好?”
“我酒量,本来就好,肯定比你好……”
“都开始说胡话了。”韩流之嘟囔了一句,再偏头瞧她,一双眼已经合在了一起,呼吸平缓,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
“喂?喂?蝉冰?”
睡着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韩流之抬头瞧了瞧天,后半夜的山谷有些凉意,若是让她靠着树睡一晚,明日铁定着凉。叹了口气:“得罪了。”将她横抱起,朝着她的屋子走去。
从未来过她的房间,到底是未出阁女儿家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再厚脸皮,也不可能擅闯,倒是想过解药或许在此处,将她放在床上后,趁着她睡着,便去四处翻了翻。所有柜子连床底都翻过了,都没有任何结果。
难不成她随身带着?
打量了她许久,她常穿着纱裙,层层叠叠,外面一件外衣,若是真要藏几个东西,恐怕真有可能。
“救人要紧,得罪了。”对着蝉冰道了声歉,便向她身上探去。
一般东西藏在腰间与袖中袋子,将她的腰摸了一圈,袖中袋子翻了个遍,依旧毫无所获。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张蒙着面纱的脸。
闭着眼睛的蝉冰看着格外无害,长长的睫毛自然弯着,面纱覆在脸上,勾出一些五官轮廓。光看面纱勾勒出的轮廓,便知道面纱下的脸定然是个绝色,让韩流之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她如今睡着,若是他真的揭开了她的面纱,瞧见了她的样貌,她也不会知道。
如此想着,手已经缓缓伸了上去,做贼心虚地屏住呼吸,刚触及面纱,神思一转,立刻收回手来。
方才已是冒犯,此时再趁着人家昏睡,行如此之事,有违君子道义。韩流之叹了口气,回身走了,走到门边,听见里面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细微之处的颤抖让韩流之有些迷惘。
“韩流之,我给了你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