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忽得扬起手中长剑,剑锋直至何惧来。
何惧来心头一凛,旋即看到剑尖一颤,随后便觉得一股冷冽之意袭来,无形无质,却让他心神动摇,心中骤然浮起一丝化不开的哀婉凄绝之意,眼中看到一朵正在凋零的兰花……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忽得化开一部分,散作点点星光融入脑宫,何惧来倏然警醒,那一股哀婉凄绝之意还在,却哪里有什么兰花。
何惧来似有所得,皱眉道:“这是……”
“剑意!”玄九正色说道:“悟得剑中真意,以己心体剑心,手中剑器方能显威。”
何惧来正色点头,拔出土中重剑,眼中精光暴射,道:“来吧。”
涉及武道,言语都是虚妄,不曾真切感悟,见到那一重境界,又何谈领悟!
“小心了。”
玄九示警,手中长剑一剑刺来,平平无奇,亦不甚快,只是那股哀婉凄绝的意境却再次笼罩下来,就算有那脑海中的雾气相助,回过神来再想提剑时那长剑竟然已近了胸口!
长剑在胸口处停下,一缕剑气渗出,刺破了衣衫。
何惧来皱眉沉思,良久才道:“似有所得,不知来不来得及。”
“不妨一试。”
何惧来盘膝而坐,将重剑横于膝上,一手按剑柄,一手抚剑身,径自入定去了。
玄九收剑,静静站在他身旁,眼中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与此同时,二百里外河阳城。
河阳城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城市,人口三十余万,这样大的城市,这样多的人,其中的江湖客自然不会少,江湖中人一多,除了传奇多些,死伤多些,堂口同样就会多些。
河阳城中最大的堂口名叫忠义堂。
如果要票选“十大我最常见的江湖名称”,那么忠义、有间、悦来之类的必然会名列前茅。
忠义堂就取了这样一个烂大街的名字,然而不仅仅人会名不副实,组织有时候也不会,就像你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间有间客栈会藏着一群武林高手。
这个忠义堂就很强。
有多强?
三年来江湖上过客匆匆,也不断有新的堂口在河阳城兴起,然而河阳城第一堂口的名字始终属于忠义堂。
因为他们人多。
他们人多,自然因为他们有钱能够养很多人;他们有钱,自然是因为有一个肥得流油的来财的路子;有这么一个肥得流油的路子,那么自然就要有相应的实力。
他们的老大史忠义很强,在一年前的那一届巅峰争霸中取得了第九十二名的好成绩。
而击败他的人最终取得了第三名。
想要经营好一个堂口,那么除了可以弹压野心勃勃的手下的实力之外,自然也要有足够的权谋和手腕。
他们的二当家杜明灭就是一个有权谋有手腕的人物。
除了有权谋和手腕,还有足够强大的功夫,也许他比史忠义稍弱,但是绝对会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强。
当然,忠义堂里除了一个武力无双的大当家和一个算无遗策的二当家之外,自然还会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三当家和麾下的四大金刚。
烈日当空。
忠义堂的三当家胡威斜挎跨地坐在二当家杜明灭的对面,而大当家则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看起来简直就是和睦友善的模范式江湖三兄弟。
如果你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的话。
胡威扣着鼻子道:“二哥,最近又有五千两银子流向不明,这已经是这半年的第三起了,加在一起都要有两万两了,您说它们都去哪儿了?再这么下去,我手下的兄弟就要卷铺盖去和那些丐帮的家伙抢地盘了。”
杜明灭半点不恼,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道三弟在哪里查得账?我这里的账出出入入可是一点不短的,三弟自可以拿去查就是了。要是三弟手下实在是想体验丐帮的生活,为兄我倒是知道一块好地界,光华门外的红袖招,听说那里经常有豪客一掷千金,那边上的乞丐听说已经有在城外置办庄子的了。”
胡威拍案而起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明灭皮笑肉不笑地说到:“没什么意思,就是怕有些人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胡威强压怒火,恶狠狠地说到:“说的是,我听说最近江湖上不很太平,希望二哥回家路上小心些,别荒废了武功,被人敲了闷棍才是!”
那史忠义却不能看着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笑眯眯地说道:“老二,老三,都是自家兄弟,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几千两银子而已,不值得为了那点钱财坏了咱们兄弟的情谊。老二,我知道你也是关心老三,不过也要找对方法,少说两句。老三,你也是,怎么和你二哥说话呢!出去做你的事儿去,青龙帮的雷老虎最近闲不住,你去看看。”
“是……”
胡威有气无力地应了,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瞪了杜明灭一眼。
胡威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杜明灭和史忠义了。
杜明灭道:“我也去做我的事了。”
说着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被两只交叉的手臂拦了回来。
“王大王二?”杜明灭眉头一皱,回头冲着史忠义说道:“大哥这是何意?”
王大王二,乃是四大金刚中排名前两位的人物。
史忠义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道:“好说好说,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天杀的杀手来我这帮了我一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冥灭度!”
杜明灭心中一沉,干笑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成了天杀的杀手了?这天杀又是个什么东西?”
杜明灭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竟然会背叛我!?
史忠义笑道:“我也想知道那天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惜我不知道啊,这还要二弟你来告诉我啊!”
史忠义秃亮的脑袋上反射着阳光,让他的面孔显得虚幻而滑稽。
杜明灭——哦不,是已经失踪一年多的冥灭度面色一肃,忽得运起轻功,以掌力破开屋顶破楼而出。
史忠义的脸上笑意更浓。
不多时,一个浑身裹满了渔网的人被扔了进来,不是冥灭度又是谁?
冥灭度被困在渔网之中,不是不想发力震破渔网,而是这渔网上挂满了钩子,稍一动作钩子就会入肉更深,剧痛之下根本无法有什么动作。
冥灭度说道:“我本无恶意,可是你若是杀了我,天杀的报复你承受不来!”
史忠义冲着王大王二努努嘴,说道:“带下去扔进地牢,渔网就不用解开了,一日一碗粥,饿不死就行。”
“是!”
王大王二领命退下,史忠义喝了口桌上的茶,眼神中露出狠辣神色:“天杀?嘿嘿,老子怕是安稳太久,什么样的东西都敢爬到我的头上来了!”
不觉间,三日过去。
“我之意是什么?剑之意又是什么?”
他已经思考了三日,似乎还要再思考三日。
“我,究竟要的是什么?”
是上城区的生活?
他在上城区生活了十年,能记忆的时间不过五年,那五年中除了前两年母亲的温柔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至于回不回到上城区,那也许是个目的,不,或者说是一个——象征?但那绝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么,是为了脱离下城区的梦魇?
也许,他在三日中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这一次的答案无比清晰——也不是。那和在上城区生活一样,也不过是个象征,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么,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在游戏中的经历。
他想起了自己轻功有成之后再林间飞驰的感受。
那是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在林海中徜徉,仿佛一只飞鸟。
他也想起了自己刚刚得到逆风剑的时候被数人围堵,似乎每个人的功力都比他强,每个人的兵器武功都要比他好,但是他赢了。
他又想到了前几日在风楼之中遭人暗算却反将一军将人打成重伤。
他有了力量,这力量让他欢喜。
“而我为什么需要这力量,我为何喜欢这力量?”
是为了……自由!
无拘无束的自由!
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
让别人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自由!
自由!
自由!
逆风剑……逆风剑……
逆风而行,有风阻我,一剑斩之,这也是自由!
唯有自由!
何惧来猛然睁眼,抄起重剑起身,本来凝重的重剑竟然忽得多了几分自由。
玄九面露喜色,抽出长剑。
何惧来单手挥剑,自左上而至右下,这一式乱披风说不出的飘逸与自由!
玄九挺剑而上。
金铁交鸣。
二人都未用上内力,剑锋相交旋即收招。
玄九笑道:“恭喜。”
何惧来道:“多谢。”
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味道。
有风吹过。
大片树叶扫落。
虽未用内劲,剑气相激,已然切断了头顶叶片。
两人相视而笑。
忽有钟声传来,只有一声,不甚响,何惧来还没什么,玄九却脸色一变:“集结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