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早已放亮,在作为行军终点的河流边,一个普通的有些破旧的帐篷里,我和陆监押相对而坐。
这是我第一次注意陆监押的相貌,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容平凡,略显沧桑,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可以引起他人注目的地方。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和他有关的记忆,却少得可怜。我知道他的姓,却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常人都叫他陆监押,却无一人说过他的家人与其他和他有关的事情;如果有,我一定可以记得。
我有些怀疑,这个看上去再平凡不过的老人身上真的隐藏有巨大的秘密吗?
我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赵师和我正远远缀在行军队列之后。
那个脸上有着长长刀疤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向赵师汇报。
是的,他并没有向我们这落后于大部队的两个人人走来,就那样站在路中央,等着赵师和我走到他的面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侍卫,而是等待他人觐见的王
现在想来,他应该只是因为无法在如昨日那黑夜中辨识出身影,所以才那样等待我们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陆监押已经醒来。
“我知道了”
赵师回应。然后,他离开,一切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情形。
“你的身体情况现在如何?”赵师突然问道。
我想这关于我的事情,应该是赵师在之前和陆监押等人谈话中得知的。
“自然醒很难,至少要两天。可以被叫醒,但要保证每天至少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睡觉。”我第一次对外人完全坦露自己身体的真实状况。
“我有修道之法,可以教你;修炼有成后或可对此有所帮助。”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他是真的将我当作弟子。但还是说到:
“听闻世间万法皆有害处。”
“上古之时有无害之修道法门,然早已断绝。”
“赵师所教之法有何害?可是赵师之所习。”
“是。你若不学,便不可知;若学,则自知。”
我没有立刻回答,在心中不断权衡利弊。
“那姓陆的监押,应该也是一个修道高人。”赵师又说到。
“为何?”这次我有些不能相信。
“我所下的那迷药。常人依据身体状况,要两到三个时辰才可以醒来,修道之人则要快的多。但即使是为师我吃了,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醒来。而此时,距离他昏迷只有六刻钟。”
…………
我直视身前的陆监押,看他似乎并没有勇气与我对视,这使我不禁有些怀疑起赵师的判断了。要知道,我所认知中的修道者,虽然奇怪,却都是卓尔不群的,怎么可能如此胆怯。
这时我又想起昨夜赵师的话,“陆监押的修道法门应该很是特殊。在平日竟无一丝一毫修道者的气息,如果他是那种修为极其高深如葛仙师那样的绝世高人也便罢了,然而他又不是——因为这种药对葛仙师是没有用的——所以我判断这一定是修道之法与众不同的缘故。并且极有可能,他的修道之功法与上古之时那种无害的法门有一定关系,或许害处很低。你如果想要修炼,便想办法寻来。不过记住,不能自己胡乱修炼。
当然,你不要抱有幻想,他所修的不可能是上古之时那种无害之法门。因为那种法门之所以断绝,原因是天地元气有所改变,不能再修炼所致。你即使得到了也没有用。而且即便是上古之时,那种无害之法门,作用与能力都远远低于通常之法门。”
我有些走神,就那样直视着陆监押,他似乎有些不安,但并未能引起我的注意。这个时候,我正在思考如何可以得到他的修炼功法,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甚至想过直接跪下来求他救命,却终没有勇气这样做,看来我在此时还是放不下自己尊严的。
其实一般的道法,修炼起来的害处并不是很大,大多只是对修道者的性情会造成一些影响罢了。但不知怎么,我在心中竟似乎特别在意这一点,似乎这会使我失去自我,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
在前文稍微提到过,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二气,阴气自内而生,因人而异,阳气则存于虚空之中,并无二类。那么在人体,阴阳二气汇聚交融之处,阴气因灵魂产生可以与人体完美相合,而阳气却不行,所以交融时会造成损耗以致生老病死的存在。修道者就是因为可以凭借道法更好地交融相合阴阳二气,才能活得久一些且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从这里看,想要更好的交融相合阴阳二气有两种途径,一是改变阴气,二是改变阳气。
其实后者是很难做到的,因为想要改变进入体内的阳气使之与自身与灵魂相关的阴气完美相合——因为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大大不同的——所以在理论上最好给每一个人设计一个单独的功法。而灵魂又不是凡俗世界可以掌控的东西,所以这功法又只能由自我领悟创造。或许这世上第一个修道者就是如此做的吧!不过这即使是对绝大多数的天才,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上古时那种无害之修炼功法便是用了这种改变阳气的方法。这法门并不能使每个人引入身体内的阳气与自身阴气完美相合,但也算有些作用。当然,这种修炼方法要求对人灵魂种类的分类判断要准确,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的来说,这种法门的思想就是:首先,有修道者之大才创立出契合自己灵魂的此类修炼法并将之流传下来,然后寻找与这人灵魂相近的人修炼此法。这种大才虽然少见,往往数千年也没有一人,但修道者的历史何其漫长,总有一些惊才绝艳之人出现,所以这种修炼的法门在上古时虽少,但却也并不是见不到,只不过修炼者少有能够有所成罢了。
然而在上古末年,天地元(阳)气变化,所有的修道法门都出现了问题,而这种体系的修炼功法又非创造者不能改进,便断绝了。况且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上古后再无人可以创立出此种法门。以致现在的修道者用的法门都是改变阴气的路子。
要说这阴气是从人的身体因灵魂相关的方式所产生的,看起来似乎无法改变。但有一修道史上最为惊才绝艳甚至超越这宇宙间第一个修道者的存在,找到了一方法。在此之前,修道之法只有改变阳气那一种,修道之人也很是稀少。自从这以后,修道才渐渐昌盛起来。况且根据这原理创造出的修道法门人人都可修炼,虽也有契合的问题,却不像根据阳气那样严格。而且修炼这种法门只要方式正确,一般来说,总归是可以活得时间久一些以及拥有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的。而使用上面改变阳气的方式,一旦不能契合,强行修炼,往往会损耗身体甚至性命。
当然这类法门也不是没有问题。要知道天地间,阳气虽只有一种,但却能和这宇宙间无数亿亿亿亿亿亿亿……亿种阴气相并列,可见其奇异之处。所以应当将这体内阴气变成什么样子以致于可以和这天地间的阳气完美契合,就连这个最为惊才绝艳的修道者也没能找到。但他总归是留下了改变体内阴气的方法,为之后的修道者指出了一条大道,这条道路就是经脉。而当上古末年,天地阳气大变时,这种类型的功法至少稍加修改便可以继续修习了。
而人体内的力量因通过在经脉中运转获得增强时,也同时对因人的灵魂所产生的阴气造成了影响,而这会对灵魂造成一些不可预知的负作用,这负作用虽然对修炼同一种功法的人大都是相似的,但也会因人的灵魂有所区别。正如修炼《玉·女·心·经》的人,大都性情冷漠,不易动情,但也有赤炼仙子和小龙女的区别(不要吐槽她们两个学的是武功,我这里写的是这世间一切修炼方法的根本要义,因为所有力量体系,不论是武侠中的内力,抑或真元、仙元、神力、斗气、念力……在我的设定中都是由阴阳二气所产生的,都包含在我上面所描述的那个体系之内),就是这个原因。
而正如世人所知的,这世间,修道者,性格大都比较奇怪,有的好色荒淫;有的生性冷淡,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有的整日呆在深山里,只有一只大雕作伴;还有的整日伪装成普通人,被欺侮也不会报复:诸如此类,比比皆是。这还算是顶级的功法,有些低劣或者极端追求力量的功法造成的影响更大,甚至对肉体都可以产生影响,例如有些人的手臂长得特别长,或甚至修炼成了类似妖魔鬼怪的样子。
…………
我想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无意识下那直视陆监押的目光却从未移开。我后来曾想过,那陆监押似乎真的是对这目光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我听到他语带颤抖的叫着我的名字。
“随,…,随,…,薛随风!”
“啊,什么事?”我终于被惊醒,看着陆监押,有些心虚。
“你刚才,一直,一直,……,一直、好久都没有动,我怀疑是出来什么事?你,没事就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没有事。对了,陆监押,你有没有修炼过道法。”我由于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竟一开口就说出了,说完又有些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后悔,因为自己实在没有想到好方法,还不如直接挑明。
“修道之法,或许有吧!”
“怎么回事?”听他自己好像还不能确定,我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他是无意中自己发现一篇法门,然后自己胡乱修炼的。
这个时候陆监押突然变得有些悲伤起来,不能自已,似乎马上就要流泪的样子。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伪装,便感到很是奇怪。不过我知道他会说出来,虽不是一定是实话,但总归会说一些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催他。
果然,不一会儿,他恢复了一些情绪,说到
“我出生在靠近深山的一个小山庄里,虽从未见过母亲,但父亲对我很好,他是当地最好的猎手,家中条件也还算不错。
直到在我12岁的那一年,有一群全副武装的陌生人突然来到我家所在的这个小山村中,他们应该是要进山做什么事情。却不太熟悉山中情况,便雇用了当地的一些猎人一起进山,我父亲本来不想去的,但那些人听说他是这附近最好的猎人便留下来一些银子强迫我父亲一起进山。
然后,这所有的人,包括我的父亲和那些陌生人,都再也没能从山里出来,音讯全无。
我之后一心想要寻找父亲,又自觉跟随父亲学习了不少打猎知识,便时常进山去寻找父亲,有时和那些同样有亲人在这次事件中失踪的同伴在一起,有时则只有我一个人。
就在父亲进山后三个月的某一天,我又独自进山寻找,没有找到父亲,却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个昏迷且受伤不轻的老道士,我将那个老道士带回家并请医生给他诊治,他很快便康复了。不过他也说不知道我父亲这群人的事情。他在我家住了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传了我一篇功法,并说可以延年益寿,不过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其它的能力。你看我今年已经78岁了,看起来却和五十多岁的人一样,估计就是这篇功法的原因。”
“那这功法你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当然可以,那老道士并没有禁止我将之传给其他人,不过我曾将之教给我的妻子和儿女,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入门,或许是因为没有丹药的帮助吧!”
“什么丹药?”
“我也你是很清楚,我记得在自己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也是一点成效也没有,后来那老道士给我吃了一颗丹药,然后才能够入门的,之后就简单多了。”陆监押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