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众人推杯换盏,大块朵硕,吃的满嘴流油,特别是吕蒙与太史慈这二人,这吃相怎能用风卷残云一词来形容。
倒是孙策,虽然吃的也不是特别雅观,但身份摆在那里,起码得注意些颜面,所以吃的时候也就俩口肉一口酒的细嚼慢咽的“品”着。
期间陆骏上来敬了一樽酒就匆匆下去唤自家女儿了,这样下去等孙策几人吃饱喝足,还不见其人影,不是借此机会落人口实吗,所以赶紧让管家换来自己的儿子陆逊作陪,自己忙不迭的往去后府疾步走去。
陆逊很委屈,本来刚温习完功课,准备睡觉,就被人拉了过来陪酒,好在世家子弟的基本素养促使他没有把情绪波动到了脸上,还是陪着笑脸频频和孙策等人敬酒。
说实话,陆逊对这位江东之主也很好奇,家族大部分人对于孙氏一族普遍的态度都是畏惧之中夹带着恨意,可他对此却不以为然,家族的仇恨他也有所了解。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上一代结下来的仇,自己没有切身体会,也就没有仇恨这一说了,再者,陆家也没有灌输给他报仇雪恨这一类思想。
在陆逊的潜意识里,家族一开始落下的棋子就是个废子,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当初孙策入主江东,自己这一方的人给予其一定的支持,或作壁上观,其结果可怕就不一样了,陆家的地位也就和现在更是两个样了。
看待事物的角度和长远决定着一切,看错了局势,看错了其人,更没有看清未来。
陆逊所想的局势说的就是当今天下大乱,诸侯枭雄频现,正是我辈锋芒毕露建功立业之时,此时不博还待何时,可家族没有,他们看见的只是眼前的利益,更看错了孙策其人。
当初的陆家等江东一干士族,都认为孙策是虎狼之辈,来强占自己的地盘,抢夺自己的钱粮,这就是先入为主的思想,他们的第一念头就是孙策等于强盗。君不见,昔日文信侯和范蠡这俩人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带来了一世富贵,万世美名。
要说之前的错误其实都不可怕,只要能够骤然惊醒,便还有余地,可家族到此时还没到未来的大势,还在抵抗着孙氏一族,恐怕在那些族老眼里,现在的汉室还能唤起第二春。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明日汉室覆灭,诸侯乱战,等到最后留下来的诸侯一朝凌云,那其结果呢,他们只能是得过且过。好处轮不到你,可坏处就不一定轮不到你了。
日后新君新登,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正是缺钱少粮的时候,可天下间还有谁比士族手里握的资源更多呢,所以天威第一次显现就是在士族身上了,无可避免,就是没话柄也有无数人抢着抹黑你。
若是万一那个诸侯就是眼前的孙策呢?那可真是万事皆休了,不说全族皆灭,可好也是好不到哪去的。但现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自己人言轻微,只能在这暗自叹气,还能如何。
“某观小兄弟气宇轩昂,没成想小小年纪酒量也如此出众。不负年少啊”陆逊频频敬酒,推杯换盏,谈天说地的博得了太史慈几人不少好感。
在之前他们看来,陆骏派个稚气的少年来作陪可算是对自家主公不敬,君辱臣死,碍于主公的眼色,且在人家地盘,不好发作,只得一顿胡吃海喝。可稍一接触,这少年虽说还稚嫩,但喝起酒来可不含糊,一拱手就一樽下去了。
不但如此,而且这少年谈吐之间风趣儒雅,学识过人,连孙策听了都频频点头,不由感叹陆逊果然名不虚传。
太史慈等人要不是看在他稚嫩的外表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走南闯北十几年的江湖客呢,中原,西蜀,北地各地风俗习性都能一一说出,连在那些了无人迹的地方都能说出个三五六来。
“太史将军过奖了,区区小弟,怎能当的起将军赞誉呢。”陆逊闻言起身谦虚道。
他其实也特别羡慕这些将军,战时上马驰骋沙场,休时校场点兵练武,如此才不负男儿之身,每每一想着自己有时候也能在沙场点兵布阵,这身上的血液就跟火烧一般,好不痛快。
“子义平时可不轻易夸人,他夸你,你就当的起。”孙策在上首微微一笑道。
“小子,可有意愿来我麾下为吴侯效力?”太史慈越看越觉得陆逊顺眼,这小子要是在军中,稍一雕琢,日后定是位帅才。
不得不说太史慈眼光非同一般。
“这……”陆逊明显很心动,看了看孙策,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再看看太史慈,望着他灼灼的眼神,不由有些犹豫不决,他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方方面面必须得顾着点。
他毕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子弟,身在士族,必须为家族考虑,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
更何况,现在这种敏感时期,他一个陆家子弟,去了将军府任职,这不明显是在打江东其他士族的脸吗,毕竟,家族的荣辱兴衰,士家们首当其冲的就是荣辱二字,也就是最注重脸面问题。
而且一旦如此,生自己养自己的家族可就要被各个世家们孤立了,被孤立的下场陆逊可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不得不考虑周全,这可是让家族步入崛起或者没落的选择。
可以说这是一次赌博,赢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不说荣华富贵,但是日后必须牢牢的绑在孙氏这一战车上生死同路了,若是想脱身你都难,就算以后发现前方是死路,那自己也只能一路黑走到底。
这种魄力他有,可现在重要的是他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有什么资格自己做出决定,这种事情必须要让族中的长辈知晓才能做下抉择。
可他在了解不过那些迂腐不堪的族中长辈了,他们眼里只有眼前的利益,从来不冒险赌博。
陆逊沉吟片刻只能拱手歉意道:“承蒙将军看中,可小弟尚还年幼,这种大事小弟实难决则,此事还得禀于家父才能做出决定。”
太史慈一见这小子如此扭捏不给面子,不由有些恼怒,刚想作声,就被孙策出言打断道:“子义不必多言,喝酒,你还怕他跑了不成。”说着连使眼色,让其坐下。
吕蒙一看,刚想说话的嘴也卡在了那,只得闷声喝酒,他刚才一听陆逊如此不给太史慈面子就想上前,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孙策给化解了。
不过他和太史慈也不是傻子,知道孙策有自己的意思,也不作他想,继续吃喝起来。
陆逊见了这场景更不是滋味,红着脸大口喝着酒,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起来,连跪坐一旁斟酒伺候的侍女都有点惴惴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好在这些大家族的侍女都受过训导,这点压力还不至于失态,只得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勺为孙策几人倒酒。
孙策看了看周围,也觉得有些沉闷,不由笑道:“子义子明,这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我有一法,能解酒闷。”
太史慈和吕蒙一听,也满脑子问号,不知道自家主公又有什么想法只得疑问道:“何法?”
“来来……都围过来。”
“这怎么使得,与主公同案,这不等于要了我等的脑袋?”太史慈吕蒙二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过来。
孙策也无奈,这个时代的观念有时候真是让人施不开手脚,只得怒声道:“老子命你们过来就给我过来!不然都给我去马场喂马!”
太史慈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身子,喂马?这可比掉脑袋还严重,当下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在孙策案前跪坐下来,垂着头不敢说话。
孙策见陆逊也在一旁好奇的不时瞟几眼,失笑道:“小子,你也过来!”
陆逊可不敢和孙策抗衡,当即起身从容的迈步走了过来,拱手跪坐下来目视着孙策静待下文。
孙策见陆逊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也不由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三人凑过脑袋说了起来……
陆逊等人一开始也听不懂孙策在说什么,可越听这眼神就不由冒出精光。
“哈哈哈哈,主公,来来来,我等快试试,我可等不及了”太史慈不由大笑,从自己的案前拿来几坛酒急促的说道。
这时,刚走在路上的陆骏遥遥的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不由一停步。
“砰”
“哎哟,爹爹,你怎么不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疼死我了……”跟在陆骏后面的一名少女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陆骏脚步一顿,这名少女冷不丁的额头就往陆骏的背上一撞,顿时撅嘴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