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找乡长去
回到老家,谭世理第一件最重要的事还是给埋在屋旁坡地上的父母坟茔清草培土。他的父母一辈子守望着这屋前屋后的黄土地,靠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养育了理娃,供他上学,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理娃有一个好的前程。他考上青山一中时,父母在家置办了一桌饭菜,把七大姑八大姨凑到一起海了一顿,算是大庆了一番,这坡前屋后还是独一份,因为从来没有人进过青山最体面的学府——青山一中。乡亲们临走之际还凑了一小包当时买粮必须的购粮券和小额毛票,让谭世理顺利入学。还好,谭世理入学后因为成绩优异而获得了连续三年的奖学金,没有再要父母为他的生活费而担忧。参加工作后,谭世理一有假期就回家来看看,带点家里的小菜出去,也放点不太厚实的钱米在家。尽管这样,这一家子的幸福日子在这一片山坡上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一户。可好景不长,谭世理的父母相继病逝,谭世理家从此就成了空房一座。他把田地和山林当作酬劳,委托打小最要好的表弟为其看家,便只每年回来住个几夜,修一下父母的坟茔,后来还请青山公墓边的石匠师傅打了一块墓碑,雇车运到山下,请人抬到谭家台,在父母坟前立上,父母的坟也就成了当时最豪华的坟茔。
谭世理找到了锄头鎌刀,拉着蒋小兰一起,把坟头的荒草割尽,又在周边挖了些新土堆在坟头上,看着满意后,才把几个刚带回来的花炮置于墓前空地,燃放起来。冲天而起的烟花,空中爆响的爆竹,传递着谭世理又回到老家的信息,也告慰父母的神灵,谭家有后,谭家还在。
这一切做完,谭世理再没有别的事可忙,便领着蒋小兰,沿着田边小路,林间荒途,讲述谭世理童年的记忆,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蒋小兰对乡里的一切都感兴趣,因为她是城里生城里长的人,对乡间的人和事抱着是一种猎奇的心态在感悟。
就在这时,几声隆隆的放炮声传来,脚底下的地在颤抖,谭世理又想起了开矿的事情。
一阵轻悦的手机铃声响起,谭世理打开一看,是表弟的电话,便接听起来:“喂,有事?”
“表哥,出事了,上访的人回不来了,他们被乡里的治安队给关起来了。”
“为什么?”
“不清楚,是小立打电话回来说的,要我们想办法去把人接回来。”
“哦,那你叫弟媳妇过来跟你表嫂做伴,我跟你一起到乡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我马上叫她过来。”
挂断电话,谭世理便带着蒋小兰回到家里。
“我要到乡里去看看,说上访的乡亲被治安队抓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去帮帮忙,一会春花会过来跟你做伴,我和表弟去去就回。”谭世理对蒋小兰说。
“你有这本事把他们弄回来?”
“先去弄明白原因再说,如果真是因为开矿的事情上访被抓,我还真有本事把他们弄回来。你看看我们自家的房子,的确应该由政府出面解决这些问题才是道理。”
“你去吧,别把自己也弄得回不来了就行。”
“你别忘了,我也是治安队的人呢,呵呵。”
不一会,春花来了,谭世理便开车走了,在姑妈家旁边路上叫上了表弟,直接朝乡里开去。
桃花乡政府所在地原名叫沙坝子,是穿山河边的一个小镇子,只因乡镇府设在这里,十里八乡的人就慢慢把这里叫做乡里。沙坝子离谭家台村并不是很远,最多七八里路,沿河而上就是。
快到沙坝子了,谭世理问表弟:“是先去问小立还是先去治安队?”
“我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是去先问小立吧,他开了个小餐馆,就在乡政府旁边。”表弟虽然没上过青山一中,但也是桃花中学毕业的高中生,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
这里就是小立的餐馆,一块小立餐馆的招牌就可以看出来,餐馆不大,主营也就是包子馒头小炒炖肉之类,谈不上特色,却很经济。
谭世理停好车,和表弟一起来到餐馆里,小立立刻迎了过来。这会没有生意,更没有客人。
“小立,把情况跟你世理大叔说一下,看怎么去把关起来的人弄出来。”表弟对小立说。
“好的。上访的人是找的乡政府上访办的干事,他说这事他管不了,要请示卢乡长。卢乡长是城里下派的干部,来了后就把大家请到会议室,听了情况后又要大家提供证据,我好不容易回去拍了些照片交给了领头的世成大叔。乡长看了看后,说这事情乡里不能解决,要到市里才行。世成大叔觉得这是推诿之辞,便要乡长跟市里联系,结果乡长打通了电话后,口气就硬了,要我们支持市里的招商引资工作,发扬点牺牲精神,不要再在这事情上纠缠了。世成大叔一听,气不过,就说了一句:你们不解决问题我们就住在这等,一定要给个说法。乡长也发火了说:你们再闹就把你们关起来。世成大叔说:我们犯哪门子法了,要关我们?我们按政策正常上访,你这乡长却要违法关我们,这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个什么乡长了。就这样越吵越僵,最后乡长真的叫了治安队,带走了上访的七八个乡亲。我觉得这不是个事,才打电话回去说的。”小立把事情说了个大楷,谭世理也明白了这是个小事情,只是这乡长凭的什么底气敢关人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就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乡长交涉一下,然后去治安队接人去。”
谭世理找乡长,其实是觉得这乡长太过霸气,不象一个成熟的政府干部,多半是那种有后台在基层镀金的少爷公子。谭世理来到政府大楼,打听了一下乡长的办公室在哪里,便直接向那办公室而去,结果刚进门就被办公室的秘书挡驾了。
“您找乡长有什么事?”
“小事,我几个乡亲来上访,据说被治安队抓了,我想问问乡长,能不能通融一下。”
“您是哪位?”
“哦,我住在青山城,是谭家台的人,刚刚回乡省亲,摊上了这事。”
“他们公然在乡长办公室跟乡长赌气,这事您最好别管,这些人不得点教训以后还会闹事的。”
“哦,您的意思是因为得罪了乡长,这事才闹大了?”
“可以这么说。”
“那请问,你们调查过他们上访的原因吗?”
“他们要干扰招商引资工作,这本身就没有道理,还不听劝,非得讨什么说法,不关关他们看来是不会老实的。”
“你是秘书?”
“是啊,怎么啦?”
“我看你最好让我见你们那个乡长,你所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政府秘书该说的话。”
“您这样说的话,那更见不到乡长了,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谭世理已经很不耐烦了,一个小秘书,居然态度如此恶劣,可以想见这乡长是什么德行了。
“坐回你的位置上去,乡长就在里面睡大觉,我去见他,你好自为之。”
谭世理狠狠在瞪了这小秘书一眼,直接向里间走去。谭世理刚才一生气,使了点神术,真看见那乡长扒在办公桌上睡觉。
那小秘书看谭世理没打算理他了,觉得太掉面子,伸手来抓谭世理的衣服,想强行挡驾,却不料谭世理只轻轻挥了挥手,这小秘书就不由自主地往椅子上重重地坐去了。没等他再站起来,谭世理已经进了里间。
“卢乡长,醒醒!”谭世理声音不大,却足够把睡觉的乡长叫醒。
卢乡长抬起头来,怒声斥问:“你是谁?怎么能随便闯进乡长办公室?”这卢乡长果然年纪不大,刚刚长全的绒须布满上唇,嘴角还挂着一些没擦干净的哈拉子,油亮的黑发蓄得很长,包裹着圆圆的胖脸,一双剑眉下怒瞪的双眼倒很有几分威严。
“对不起,我是谭家台的乡民,听说你抓了我的几个乡亲,我来问问你的理由和执法依据。”谭世理在他面前也算是一把年纪的长者,哪会在意他的怒容还是怎么样的脸色?
“不行,抓了就抓了,在桃花乡我抓几个闹事的叼民还要给你理由和执法依据吗?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乡长实在是意气用事的小儿科,上不得台面。
“我告诉你,我是青山治安局的调查员,我已经查明,这批上访乡民是按正常法律程序上访,并提供了上访依据,而你作为乡长,理应认真调查耐心解释,使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根本无权随口杜撰罪名,随意抓捕上访群众。请你立即释放上访者,并向受冤群众道谦。”谭世理义正严辞,把个卢乡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作为乡长,如果真按谭世理说的去做,肯定是太掉价了,于是在愣过之后,卢乡长还是不买帐。
“不就是一个小小调查员嘛,你去调查呀,跑到我这来跟我发号司令,没门。你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扣起来。”卢乡长的嘴还真硬。
“哦,你是说我官小,是吧?是不是要我打电话给马市长,你才肯听话?”谭世理不得不动用这层关系了。
“什么?你认识马市长?可你知道我是他什么人?”卢乡长看来对马市长还是很忌讳的。
“那你说说你是他什么人?”谭世理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反问了一句。
“呵呵,不说出来你还真以为我怕你告状,那我就告诉你,马市长是我舅舅,咋样?你告啊。”卢乡长倒是越说越来劲,似乎他这么一说,谭世理就会乖乖地走人一样。
谭世理没理他,拿起了电话,拔通了马定疆的电话。
“喂,我是谭世理,您有个侄儿在桃花乡当乡长?”谭世理不是个弯弯绕的人。
“呵呵,老谭啊,你咋会问起这事儿?”马定疆为官多年,他当然不会象卢乡长一样直来直去。
“我就在卢乡长办公室,他正要把我抓起来呢,很威风啊!”
“别,你别跟小侄辈一般见识。说说吧,到底什么事,我来协调。”
谭世理就把回乡看到的,听到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马定疆。最后说了一句:“我要马上带回我的乡亲们,并且还请马市长对开矿一事组织调查,不妥善处理好这事,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要知道,老百姓的家虽然不值钱,可那是他们最大的财富。”
“好好,你稍等,我马上解决。”马市长挂了电话。
按着,卢乡长的电话响了起来。
谭世理也不用细听,也知道是马定疆在电话里大骂卢乡长。
卢乡长不断地说:“是,是,是。”还不断地哈腰,把个谭世理惹得真想大笑三声。
电话终于打完了,卢乡长这才转过身来,换了一副恭敬的笑脸,对谭世理说:“我马上放人,马市长说,这事马上组织调查,一会我就去矿上叫停,处理妥善后再开工。”
谭世理站起来说:“那走吧,卢大乡长,先跟我去把人放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叫停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