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阑珊,三儿平时起居的小木屋被映照得斑驳闪动。木柜之内,原本安静平躺的那把前山所打造的利刃,此刻不住地颤动,像是想要挣脱剑鞘的束缚。
声音轻敲木柜内壁,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遥远时空中,像是有个青稚的声音呢喃,一声剑来,飞射而出。
那剑破了木柜,穿了室墙。大概是因为认主才不久,主人的道法也不够精深似的。它并没有直线飞行,而是在空中翻滚旋转。直到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跟头把剑柄扎进了主人的手掌之中,那灼热的战斗意志才平复下来。
三儿握住来剑,沿着着衣摆顺劈而下,气势煌煌。
可那临头的刀不给任何喘息,笔直锋利。呼啸而来。三儿起剑招,一剑白光掠过,轰鸣不绝,场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内力碰撞而出的白光,以及缓缓散去的烟尘缭绕。
随后那陌生人再次舞刀而来,这次动作更为凶狠,夺命的戾气冲天。三儿脑中回忆着过去日子所学,抬手,翻覆之中挥剑挡去。两人内力横绝,四下碰撞。衣袂眼角尽是战意。岐黄派三剑过去,三儿稍歇,将手聚过眉间,入门剑法第四式蓄势而发。而看那对面,气息分毫不乱,也只举刀,积蓄气力。
三儿实在闹不明白眼前人是怎么来到理应戒备森严的后山,如何从大师兄面前轻松行过而不被阻拦,如今见面不说二话便是拔刀与自己战上几回。他那兜帽和面罩端的让人看不清虚实。可稍有理智的人也不会来岐黄派后山大摇大摆的撒野,这般坚定地送命,意义又何在。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唤来了手中这把青蛟剑,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也不会在这里被这怪人砍得七零八落才是。
“阁下何人?能轻松进入我派后山,想来并非等闲。既然如此,何故见面便是刀剑相向?”三儿剑招丝毫未动,警惕地说道。
只是对面这人一言不发,那有些矮小的身材让他只能斜仰着头看向三儿,那双眼睛里没有凌厉的杀气或是敌意,让三儿胆寒的是,里头竟然满是玩味的意思。难不成只是在玩弄自己,想要欣赏自己死前挣扎惨状的岐黄仇家?那也犯不着对自己出手不是?从掌门到大师兄二师姐,哪怕是伤了谁,在整个江湖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对自己一个新晋弟子动此毒手又有些什么图谋。
那人不语,安静地盯着三儿。直待三儿再开口时,一字还未说完,如重峦叠嶂般窒息的压迫感已经进到了身前两尺,那把短刀上下翻飞,携无尽破灭意味杀将而来。
青蛟剑仿佛也感受到了压迫,剑身中断霎时间闪起青光。三儿瞬时疏通浑身气窍,运法必出生生内力,其势高远,其劲幽深。刀剑相撞,整个断崖峭壁都是波动震荡,许久不歇。烟尘四散,遮天蔽日。
“个把月不见,你这家伙脾气倒是大了不少,都敢对救命恩人挥剑相向了。”那头迷雾中,一声清丽声嗓缓缓流出。随烟尘退去,褪去面罩的怪人左手叉腰,右手把刀慢慢收回剑鞘,抬头露出荡漾明朗的笑容。
“春花姑娘?”三儿大吃一惊,提剑赶紧走上前去。好容易走进了,被四下飞起的尘灰呛到,一边咳一边挥着手。春花姑娘一边掩嘴笑着,一边示意他走到一旁安静地方说话。三儿眉毛一挑,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小木屋。“那边吧,姑娘你别嫌寒酸就成。”
路过水田,路过草稻。身处断崖一旁,狂风呼啸是止不住。正如刚才大量消耗了心神气力的三儿一般。“春花姑娘,你怎么会到岐黄派来?”他先抛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关切的问题。
“师父他让我来拿今年的礼物嘛,我就顺带来看看你俩。入派的事情我都听大师兄说了,凌希他毕竟不是寻常人,一窍不通的体质师父他在你们走后就有告诉过我,我倒不觉得惊奇。只是你这家伙不声不吭的,身体内竟然有这样的神奇造化,真该让三师姐留下你好好剖开检查检查。”她一边调笑一边顽皮吐了吐舌头。
“礼物?”三儿霎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自从被挑选进入后山。每天看着云卷云舒,和张乘种地练剑,有关门派种种事物,几乎没有听说过。
他皱起眉头重复问道:“礼物?送给谁的?”
身旁春花姑娘双手往身后一背,老气横秋说道:“当然是用医术救过掌教性命的三师姐。别看三师姐老是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说起医术,就连师父都夸赞不已。十几年前,岐黄派掌教遭暗算袭击,来者耗费巨量人力物力,牺牲无数死士。竟是被掌教拖到援兵赶到,得以一口气存活。那时的掌教生命垂危,过不了多久便会魂归天国。就连本派医术大师均鸿道人都无奈转身。”她说起当年英勇事迹来,眉飞色舞。“情急之下,岐黄派求救于隐世之地三清院。三清院观其已半步黄土,只能摇头。这时候,一个可爱女童抱着还是婴孩的我出现在岐黄山前门,侍卫们只是看了看她身上所挂的腰牌便放她进去了,就跟今天我来差不多。而后嘛,自然是奇迹般的治好了掌教,结下了无数善缘了。如今每年这时候,岐黄派便会向山里送去大礼。只不过千囚山不接访客,师父只要愿意,也没人能够强行闯入甚至是找到千囚山。我只能勉为其难出来跑腿了。”说完摆摆手,包子头透出了兜帽,格外精神。
三一边提醒春花姑娘注意别把衣服上粘了泥,一边继续问道:“就算如此,那年你说还是个婴孩,又怎么会记得这种事情。而三师姐为何又抱着你出现在岐黄派呢?”
“当然是无所不知的大师兄告诉我的,这事儿被写进了江湖志异,你有空多看看书嘛。至于我和三师姐为何会出现嘛,听大师兄说是师父的安排罢了。”三儿抬手挠了挠头“千囚山究竟是怎样的地方,三清院救不回的伤重之人,七八岁的三师姐竟然能够救回。实在不可思议了些。”
“不对不对,那你来拿礼物就罢了,遮掩身份冲我挥刀又是为了什么!?”三儿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事情的本源。而身旁那个还以为讲了那么久故事已经成功转移走注意力的姑娘咧嘴笑了起来,田间又是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