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久处京城,平时结交的都是权贵子弟的缘由。吕如新大公子并没有什么机会和乡下人打过交道。只要是不同于平时那群趋炎附势之徒的人,他都有兴趣结交一二,不说在以后的人生中还会产生几多交集,但是总能为自己带来不少的新鲜感。这种诱惑最好的体现便是先前文苑殿之中,那淡黄素衣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马尾姑娘,长得干练清爽,又不于其他京城烟花之地的红草绿花一般玩儿了命的往自己身上贴,这种滋味才是最吸引人的。
所以当吕如新在文苑殿大门口第一次见着凌希二人的时候,就觉得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兴趣。袍子材料一眼便可看得出来不是京城附件所产出,而是来自那山海远端的夜来县城。看似价格不错但是在懂行的人眼中却不值一提。那当街拦住凌希二人的乞丐老人看着,便觉得华贵,叫着他二人大公子,以为是有钱人家。这种穷乡僻壤还跋山涉水怀揣着梦想来求道之人,这些年在岐黄派当是数不胜数。自己能够通过文试,着实因为家中看管得紧。别看吕如新是实打实的京城有名公子爷,花天酒地之处都有他留下的身影。可是从小便在父亲严厉管教下习文练武。若不是天赋确实出众,花在勤学苦练上的时间不长,效果也很明显。哪里轮得到他到处留香呢?
冲着岐黄派师兄和凌希二人点头示意后,只是简单地擦肩而过,吕如新招呼一个护卫去给自己端茶过来,便兀自在殿前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揉了揉自己因为答题现在还酸痛不已的肩,一言不发,思考着自己的事。凌希远远便望见了这位一身华服,面色苍白的公子爷,有些惊叹于那衣物的精贵。纵使这两天自己在京城里也见过不少有钱人,并且自己也对衣物面料之事并不通晓。但是只是看呢么一眼,也能感受到吕如新一身衣物饰品的价值不菲。稍稍有些诧异这有钱公子爷为什么会主动跟自己点头打招呼后,凌希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转头叮嘱身后的三儿小心台阶,便跨入了文苑殿,坐在陆景逸安排的地方,与三儿一起喝着茶水,等待文试考验的到来。
殿中待考之人陆续抵达,日暮逐渐西沉。来往数个身着白衣的门派弟子安排位置,清理考场以后,对着向殿外走去还不断对自己回首打气的三儿,凌希只是默默微笑点头,不多言语。自小虽说顽皮,可老父亲安排的学业武艺练习自己可从没有拉下。无论是父亲亲手所教的家传剑法,还是从外县请来的专为自己讲学的胡先生,凌希还没懂事的时候便是认真对待着,从未敷衍。更别提还有那最为宠爱自己的姥姥,无数个成长的日日夜夜,咳嗽不停的姥姥,总是会在凌希喂她一碗银耳汤以后,擦擦嘴,接着说天下之中无数的所见所闻。这是凌希小时候最喜欢的时间之一。以前常问姥姥,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姥姥便回答说,她年轻时去过的地方多,见识的人物多,等凌希以后长大了,如果不想呆在村子里安安静静,平淡无奇的生活,便也和姥姥一样,在世间去闯荡一番也好。思绪飘飞了许久,终于回到了了如今所坐的位置,凌希看见了陆师兄为首数位师兄师姐开始为硕大的考场分发起试卷来。整个考场所坐不下百人,每人桌前考卷十数张,每张都是县里标准地志大小,看着便让人头疼。等待考场前端那监官翻动沙漏记时之前,凌希和所有人一样,前后翻看着试卷。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满目尽是,求仙问道,功法剑术也不少。令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试卷中还有相当分量的耕作畜牧相关题目。不知道为何求仙问道要会这些,凌希满是疑惑。不过还是提笔,随着前台沙漏的翻动,开始作答。无论学识几何,但胜在淡然,不急不躁,答得轻松有序。
前台,两名岐黄派中专负责招收弟子,监管考场的教习,正用手掩嘴,悄悄互相交谈着。“你是否听说了,这次出题的,可是张师伯。”身材修长的教习微微低身。靠向身边那相对矮胖的教习。
“张师伯?他不是放话说要去找那北流教的秦岳伦干个痛快架吗?怎的又回到门派,管起这从来没放进眼中的入派考察了?”
“谁知道他的,张师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两个月前,上午他还在后山耕田,下午就跑到前山来,叫嚷着前山有没有人能刺中他哪怕是一剑的。有的话他立马自刎当场。结果看到掌教大人悠闲地从天而降,吓得屁颠屁颠地赶紧跑了。”
“哈哈,老温,你说这张师伯是不是人间第一有趣之人?”
高个子教习摆了摆手:“有趣不有趣我不太清楚,但是做学问的人,总得一丝不苟不是。你看看这套问卷,农夫耕作之问竟占如此比重,让我怀疑张师伯是不是把这入门考验当作了儿戏,自己前手种完地,后手就来根据先前的所见所闻命题。那些考生看了这份试卷,不知会怎样想我派!张师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你就多虑了。”矮胖教习眨眨眼,“这世间万物都可启迪人心,引发精进。张师伯能在田园间劳作中悟道,达到高深境界,出这些题目,自然有其深意。再说我派也不能收些只会吟诗作赋,舞刀弄剑,却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看不透的白痴儿不是?听我一句,别在意这些,你我二人好生监考便是。”
说完,高个子教习也只能点点头,和身边那人一起转身,在考生间游走往复。一边巡视着有无舞弊现象,一边观察考生答题的情况。
不知道身边考生能否应对古典诗歌,或是启蒙功法的基础问题。是否抓耳挠腮,不得其解,凌希一边微笑一边答题,至少这挑水种田的问题,他最熟悉。